菲戈尔·波罗认识苏赫巴鲁?还知道苏赫巴鲁是和林城骑兵团的副官?
其实,能见到身为和林城骑兵团副官的苏赫巴鲁,完全在菲戈尔·波罗的意料之外,他原本是要打算独自走完从大斡耳朵到上都之间的路的。
大斡耳朵?这个拉丁人什么时候又跑到大斡耳朵去了?他不是在西湖葛岭的贾似道府中吗?
话说菲戈尔·波罗从贾似道府上出来之后,便快马加鞭地奔往大斡耳朵,抵达大斡耳朵后未做停留,只是买了几匹马,然后骑着马儿悠闲地向上都走着,打算实施他与哥哥哥哥尼科洛·波罗商议的第二个计划——第一个计划是潜入贾似道府中拿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
当菲戈尔·波罗在这草原独行中感到无聊,后悔没在大斡耳朵雇个能在这不短的路途中和自己聊聊天的马夫或仆从的时候,一个军士模样的家伙恰如其时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这个家伙也在独自骑行,菲戈尔·波罗虽然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却猜到此人正处于某种思虑中,一来是因为他那耷拉着的脑袋,二来是因为他似乎根本没看到不远处的人和马——一个人和几匹马组成的“群体物”,在这茫茫草原上,很难不被人看到。
直到距离更近一些后,菲戈尔·波罗便认定此人的确正陷入某种思虑中,作为一个军士,若非心里有事,不可能对周遭毫无警惕感。
看这家伙的行进方向,也像是去上都的,可他身上的军甲表明他不是忽必烈麾下的军人,一个不是上都的军士却一身戎装向上都?菲戈尔·波罗觉得好奇,心想不如喊上那人结伴而行,既可以聊天解闷,顺带也了解一下这个看起来奇怪的军士。于是,菲戈尔·波罗喊道:“勇士,你也要去上都吗?”
这就是菲戈尔·波罗刚刚遇见苏赫巴鲁的时候,接下来,菲戈尔·波罗从这个蒙古军士身上意外地发现了许多事情:意外地发现他就是和林城骑兵副官苏赫巴鲁;意外地发现了他急于乔装潜入上都城;意外地发现他好像对进入大安阁很感兴趣;甚至还意外地发现原来自己和哥哥寻觅好久的白鹿琼就在这个苏赫巴鲁的上司、和林城骑兵团护卫长迭木答儿的手里。
由于行动及计划——与尼科洛·波罗筹划已久——的需要,菲戈尔·波罗为了了解阿里不哥系势力的情况,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因而对于哈拉和林的核心防卫力量——和林城骑兵团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曾经给察必皇后娘家当过马夫的迭木答儿是这支精锐部队的总统令,并且被阿里不哥封为“护卫长”,也知道这和林城骑兵团的副官名叫苏赫巴鲁。由此,当苏赫巴鲁说出自己的名字时,菲戈尔·波罗便根据此前所有的发现综合认定了此人的身份,并在此基础上有了后面的发现。
在这些意外发现中,最让菲戈尔·波罗惊喜的是他发现白鹿琼在迭木答儿的手中,这个发现让他十分庆幸自己没有选择与这个和林城军士擦肩而过。
“苍狼篴与白鹿琼合璧之日,便是草原大乱之时。当苍狼篴与白鹿琼合在一处成为苍狼白鹿琼时,鹰语者会现身,并会吹响它,那时,草原之上将再无生灵。”
这是尼科洛·波罗与菲戈尔·波罗从一位大萨满那里知道的。他们还确切地知道苍狼篴在谁的手中,更知道没有苍狼篴的白鹿琼或是没有白鹿琼的苍狼篴,和牧民手中普通的鹰骨笛没什么分别,只能用来吃着玩。
“看来忽必烈也知道苍狼白鹿琼的事情,否则怎么会给这些商人发这种与白鹿琼长得一模一样的骨笛?难道苍狼篴在他那里?他想用这种办法找到白鹿琼的下落?”
苏赫巴鲁盯着那被菲戈尔·波罗叫做“回音哨”的东西想道。
“看来阿里不哥或迭木答儿也知道苍狼白鹿琼的事情,否则怎么会把白鹿琼当作贴身之物?”
菲戈尔·波罗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继续装作愤然的样子。
“那么,到了上都你要直接去找忽必烈汗申诉?”
苏赫巴鲁又把之前的问题捡了起来,眼看着又向上都行进了不少,必须尽快想到给察必送信的办法。
“是啊,我回到上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大汗申诉!”
菲戈尔·波罗愤愤地说道,心里却在想:这个事情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
“那么,你这回能见到察必……察必皇后吗?或者说,你每次进那大安阁都有机会见到察必皇后吗?”
苏赫巴鲁问道,菲戈尔·波罗闻言后神气地点点头,心里则说道:“察必皇后?要说什么赶紧说吧!”
“太好了,能帮我给察必皇后带一个东西吗?”
苏赫巴鲁又问道。这是他在心里经过一番权衡后才决定,或者说才敢说出的请求。眼前的这个拉丁人能够轻而易举地进入忽必烈的大安阁,而且每次都能见到察必——即使他在吹牛,见到察必的机会也远比自己多。因而,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是给察必送信的最佳人选。
虽然菲戈尔·波罗这个人是苏赫巴鲁刚刚认识的自称被强盗打劫、能随时见到忽必烈和察必的拉丁商人,苏赫巴鲁有足够的理由不信任他,然而,苏赫巴鲁所想要急于完成的事情使得他不得不相信这个拉丁人,也不得不请托这个拉丁人。另外,菲戈尔·波罗提供的破烂袍子和鞋子让他相信眼前的这个拉丁商人只是个拉丁商人罢了。
菲戈尔·波罗听到苏赫巴鲁想让自己给察必皇后带东西后,便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哦?你也认识察必皇后?”
菲戈尔·波罗问道,心里也提着同样的问题。
“我不认识……察必皇后,不,我认识察必皇后,但察必皇后肯定不认识我!”
苏赫巴鲁回答道。即便是选择相信菲戈尔·波罗,但军人的天性使得他即使在紧急状况下也把持着谨慎与小心,他打算向眼前的这位拉丁人寻求帮助,但不打算把实情告诉他。
菲戈尔·波罗从苏赫巴鲁的回答中听出了些许端倪,看来这个和林城骑兵团副官还是很老练啊,请托援助的时候也不抛实情、不漏实底。不过菲戈尔·波罗倒不在意苏赫巴鲁是否对自己表露实情,更不在意他是否对自己坦诚相待,因为菲戈尔·波罗不需要这些,他只需要时刻记着自己只是个拉丁商人,一个被强盗洗劫、偶遇蒙古军士、热心提供帮助的拉丁商人。
“既然察必皇后不认得你,我又怎么帮你给她带东西呢?”
菲戈尔·波罗漫不经心地问道。苏赫巴鲁想了一会儿,扔给菲戈尔·波罗一个答复:“她认识我哥哥……估计现在也不认识了,她还救过我哥哥的命呢!”
话音刚落,苏赫巴鲁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编了个这么老套的说辞。而在他的话音未落的时候,菲戈尔·波罗便知道他在瞎诌,甚至还为他这个毫无设计感的瞎诌而感到愤恼:难道有着拉丁商人模样的人看起来就那么好糊弄?
“哦?这么说来,你刚才说的‘私事’就是这个?”
菲戈尔·波罗问道。他判断苏赫巴鲁听到自己的这句话后肯定会极力否认,也基本判定苏赫巴鲁此行目的很可能就是要见察必皇后。
“不是不是,我是去办其他的事情的。刚才听你说你总能见到察必皇后,所以就想请你帮忙给察必皇后带个东西……我哥哥的东西,一个鹿骨做的小物件……我哥哥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察必皇后,说是……”
苏赫巴鲁连忙解释道,与菲戈尔·波罗的判断无二。
“既然是这样……”
菲戈尔·波罗打断了苏赫巴鲁,然后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对苏赫巴鲁的编造实在是不感兴趣,并且想让自己的思考环境安静一些。过了一会儿,他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你不如和我一起去大安阁,如果能见到察必皇后的话,亲自把东西奉给她。”
苏赫巴鲁闻言后先是一愣,然后摇头说道:“不,你看,我是从哈拉和林那里来的军士,怎么敢进大安阁?”
“可是没人会知道你是哈拉和林的军士啊。瞧,你身上披着我的披袍,不,披着仆从穿的破破烂烂的披袍,而你的靴子在我的脚上,军甲早就被你扔了,现在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你是个军士,更不会知道你是个从哈拉和林来的军士!”
菲戈尔·波罗用这一连串的话劝说苏赫巴鲁,苏赫巴鲁闻言后想了想,觉得菲戈尔·波罗说得不无道理,自己披着破烂的袍子,踩着普通的鞋子,军甲也在自己换装的时候扔了,除了这个拉丁人,谁还会知道自己是个哈拉和林来的军士呢?谁又会知道自己是和林城骑兵团的副官呢?连这个拉丁人也不知道!
“也好,那就烦请你也带我进去吧!可是……他们会允许你带我进去吗?”
苏赫巴鲁问道。
“你当然可以进,我就说你是我的仆从,是见证我被那些盗贼欺辱的证人啊!”
菲戈尔·波罗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烦请你带我也进去吧!如果能见到察必皇后,我就亲自把东西献给她,并奉上哥哥对她的感恩与敬意!”
“好的,我带你去见大汗!如果幸运的话,你就直接能见到察必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