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厂子的时候,有我自己借的钱,有花你们的,他又没给我钱,这个厂子盈利以后我还了借的钱,但是还给过你们吗?这钱就算我还你们的,他有什么可说要我给他打招呼?”尤灵连思索一下都没有,直接自然地说出来。
如果不是爸爸提起,她都忘记了还有景文杰这样一个人。按照正常的道理,妈妈如此病重就只有她和爸爸两个人,她早该想到景文杰的,要他来帮她,但她没有。她真的忘记了景文杰。
不仅仅是这件事,很多事情她该怎样就怎样没想过依靠景文杰。
提起他影响心情。
尤灵直接说:“爸,妈妈的情况不容乐观,别多想别的,我们早些把钱交上医院才好安排手术,宜早不宜迟,不要说别的了,先把这钱交上,不够的我再去取。”
尤仁德看到女儿不愿意提及景文杰,以为女儿还在为失去孩子的事情和景文杰怄气。也难怪,离女儿流产还没有多久,女儿肯定是没有消气。眼下事情紧急,尤仁德也顾不得和女儿计较这些,说道:“那我们就这样决定,给你妈妈做手术。”
尤灵认真地点头:“嗯。”
严飞扬原路返回,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站在莫培明面前,莫培明微微挑了挑眉毛:“怎么了?”
严飞扬是皱了眉头:“我赶到地点了人却不在,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只得打她电话,她说她妈妈生病突然住院,改日在约。什么意思?”
“哦?”这么巧,莫培明随即又淡淡说道:“等她改日约你的时候,看她是什么事。”
严飞扬不解地望着他的老板,怎么对如此一个女子用这种好得不得了的态度?她和他八竿子打不到啊。想到被尤灵放了鸽子,严飞扬微微有气,他的时间是随便一个人拿来浪费的?就算她即将到莫培明这里从事一份隐秘的工作,也不至于张狂到如此无理。
“莫总,你给她的工作虽然不是重量级的,但比重量级还重量级,你……真的确定?”其实严飞扬是不服气。
莫培明不用去看,只从严飞扬的口气里就听出他的不满,于是说道:“我明白怎么做。你去忙吧。郊外那块地皮,你把对方拟好的合同好好检查一遍,没有漏洞的话我们签了。”
莫培明看一眼严飞扬,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已经给她浪费许多时间了,还要再因为她浪费下去?
严飞扬忙道:“好的,莫总。”
景文杰得知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完全暗了,城市已经在一片灯海里。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景文杰看到尤灵就坐在妈妈的床边,尤仁德默默坐在一张椅子上,吃着床头柜上简单的饭菜。
“妈,好点没有?”景文杰进门走到床边就急忙问。
张素娟听到有人走到床边问话,睁开眼睛看到景文杰,微微笑了笑:“没事了。你……下班了,吃饭没有?”张素娟用目光示意着,“找个地方坐。”又给女儿示意,让女儿给景文杰找个坐的地方。
这是普通病房,又不是高等的VIP病房,病房里除了一张椅子,能坐的地方就只有床了,尤灵不想和他坐成面对面更不想和他挤在一起坐。起身道:“你坐这边。”
“你坐你坐吧,我又不累。”景文杰用手按尤灵坐下。
尤仁德转身说道:“吃饭没有?没吃就先到外面吃饭。”
景文杰说道:“我吃过了,来的时候吃过了。”他看了看床上的病人,目光带着疑问,“妈的情况?”
“没有大碍,需要一个小手术,医生安排明天手术。”尤仁德说道。
手术两个字从爸爸嘴里说出来,爸爸说的手术两个字和上课两个字是一样的口气,只有尤灵听得出手术两个字的沉重。心脏支架手术……容易做吗?做了以后效果好吗?
尤灵不懂医生口中的专业术语,只知道妈妈应该是做了这个手术就没事了,她希望这个手术百分百成功。只是在还没有做的时候,各种担心令她窒息,她觉得沉重到整个人都灌满了铅。
瞥一眼景文杰,尤灵不但没有丝毫减轻压力的轻松感反倒而更加觉得压抑。怎么了?无论怎样他是她的丈夫,他是她的依靠,他来了她应该有安全感的,至少该有点滴安慰,可尤灵没有感觉,反而是因为他觉得不舒服。
“手术?是不是很严重的,不然还用手术?”景文杰惊讶地看着床上的张素娟。
“好了,没你想的那样严重,我妈没事。你上一天班也累了,已经看过我妈,你先回去吧,有什么需要的我在给你打电话。”尤灵万万没有想到景文杰用这种大惊小怪的口气,他……他是不懂事还是故意?明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害怕到不得了,他还添油加醋。
是的,你平时也不会说话,原谅你。但这个特殊时刻,面对床上几乎奄奄一息的病人,你说她严重,我看你才是病的不轻!尤灵恨不得把这些话喷到景文杰脸上,可是当着爸爸的面,还有床上的妈妈也完全听到,尤灵婉转地“请”景文杰离开,她怕他万一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刺激到妈妈。
看一眼妈妈,再偷偷看一眼爸爸,尤灵竭力压抑喉咙里的哽咽。她就是找了这么一个男人,还要依靠这个男人帮她赡养爸爸妈妈,能靠得住吗?
尤仁德的心头猛然一震,景文杰的话也令妻子的面部肌肉骤然跳了一下,他看的清清楚楚。他也实在不明白景文杰怎么说了这样一句话。按照正常的道理,就算病人病的严重,旁人也只能是安慰着说没事,不能口无遮拦说严重。
景文杰转脸看尤灵,已经好久尤灵没有给她说过这样的话了,她的话温柔体贴,听起来好好听。景文杰心中十分熨帖,微笑一下:“我不累。今晚就让我陪着妈,你和咱爸你俩去休息吧。”
“不用了,你们都忙,有我在就行了。小灵,你和文杰都回去。文杰明天上班不用来,你明天在来。”尤仁德平静地吩咐。
“不用,你和小灵回去吧。就回你们这边,也近。我留下。”景文杰说道。
“行了,别争了。灵儿,你和文杰回去吧,这里有你爸爸在就行了。我又没事,有什么事也给你们打电话。”病床上的张素娟紧紧闭着眼睛,却清晰地说。
尤灵不想让景文杰在这里,也知道她不走景文杰不会走,于是起身说道:“好,我们先走。”
尤灵说完,竟自走了出来,景文杰也忙说道:“妈,爸,那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张素娟依然闭着眼睛,轻轻说道。
尤灵在楼梯口等到景文杰,冷冷说道:“你也来看过我妈了,你回去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景文杰十分不解:“你怎么不回去了。”
尤灵的眼睛注视着雪白的墙壁:“你走吧。”
景文杰失望地看着尤灵,他还以为尤灵已经原谅了他,要和他一起回家,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呢,原来不是……
“那好,有什么事情你给我打电话。”景文杰说完,从尤灵身边竟自离开。
尤灵看着景文杰的背影,一直到景文杰的背影完全消失,她才回过头来,那种失落只有她知道。原来她还以为景文杰不走,至少他会趁着这个机会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了,给她好好的道个歉……如果那样的话,她心里是不是会舒服一点?
然而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景文杰是想不到,还是压根就没有心。不过,结果都是一样。
拭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尤灵慢慢走回去,丝毫不知道有人把她流泪的样子拍了照片。
走廊中的休息椅上,此时没有一个人,尤灵轻轻坐下去。心中的悲伤风一样狂扫过来,她知道必须把情绪都平静了才能返回病房。
远处的暗影里,一个人默默盯着尤灵。他不担心有人质疑他,这里是医院,来的人都不会是悠闲欣赏风景的,也不具备那样的氛围。
尤灵脸上的泪如同小溪一样,擦掉了又有了,源源不断,连他都看得难受,极想过去帮她擦干净:真的不要再流出来了,都流的累了呀。
原来一个人的眼泪可以这样无声无息地流,第一次见识。他就那样痴痴地看着,忘记了时间。一直到尤灵默默地离开,他才从暗中走出来,长长地叹口气,受不了的感觉。
尤灵慢慢走回病房,她才不放心把爸爸妈妈扔在病房里,就算有一个人看着妈妈就行,那这个人也应该是她。
那个人盯着尤灵,直到尤灵回了病房把病房的门关上,他才回头走出来。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仿佛尤灵是他放不下的人。
走出医院,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他从裤兜摸出烟来,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拿出了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莫总,我是F。”
尤仁德扭头看到女儿返回来,急忙说道:“你怎么返回来了,文杰呢?”
尤灵故意轻松道:“他走了,我返回来了。”
此时张素娟睁开了眼睛,她虚弱的毫无力气,却不得不强忍着,她害怕她的虚弱让所有人跟着着急。听到说女儿返回来,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灵儿,不是让你回去休息的嘛……怎么又返回来了,我没事,有你爸爸在就行。”
“妈,我没事。”
“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