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婚礼，热闹而盛大。
新娘倒是没怎么累，毕竟冲锋陷阵的是伴娘团，留下无害的才会把她往前推。
比如现在，那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个不停。
“蒋老师，好羡慕你哦，从校服到婚纱，一个不落。”
“教教我们呗，如何抢到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男人？”
“对啊对啊，我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
这几个学生，是她从当初报名学习日语的在线教育毕业后又选择兼职带班后的几个班派来参加婚礼的代表。
“姑娘们，与其干听不如现场实操？”
戴琴提着水湖蓝的伴娘抹胸裙走过来，眼神来回移动了好几下。
姑娘们顺着她的视线一瞅，顿时猛咽口水。
“哇塞，好帅。”
“伴郎个个都是极品。”
“那个那个，栗子色头发的帅哥没有女朋友吧？”
戴琴挑眉：“去问本人不就知道了？”
几个人喜滋滋凑了过去。
“年轻就是好。”蒋娥感慨。
“说得好像你很老似的。”
“是啊，以后就要围着老公孩子转了……”
戴琴深吸一口气：“别在我这个九零后的‘空巢老人’面前说这个！”
“奇怪，露露和菲菲她们去哪里了？”
这话题转移真飞速。
“谁知道呢？刚刚上厕所还碰见来着。”
顿了下，又问：“夏老师怎么没来参加你的婚礼？”
蒋娥睫毛动了下，随即敛目：“说在墨尔本有点事情要处理就没有过来。”
戴琴琴‘哦’了一声，便没有再深问。
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她为什么没有出席。
静默的片刻，谁也没有注意到新娘休息室门口多出来的一双黑色皮鞋。
“来，看镜头，ｓｍｉｌｅ～”
摄影师按下镜头的一瞬，定格了所有。
片刻，一群人涌过去。
“我们看看效果如何？”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呸，五十步笑百步，你自己不也如此？”
“一圈下来，还是新郎新娘拍得最好。”
“谁说的？露露也挺好看的。”
“菲菲也不错啊。”
“你们别评价女的，男的也很帅好不？”
“宿风已婚，左潮太挫，叶澜太冷，张恺……咦，他人怎么不在？”
“我靠，他真的不在这里。”
“我发现，帅哥的名字都是两个字。”
“胡说，我张大海也是帅哥。”
众人一阵揶揄。
宿风牵着蒋娥远离嘈杂，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半蹲看她。
指腹拨了拨她散落的刘海：“脚酸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蒋娥笑着摇头，腹中的宝宝不吵不闹，伴娘团又揽下诸多费力的活，婚礼的筹备和安排是他一手包办，她应该是最轻松的新娘了。
都说人闲下来容易胡思乱想，果不其然——
“没想到最后还是奉子成婚……”
宿风捏捏她的耳垂：“不愿意？”
“嫁都嫁了……”
“嗯，等他出来，再结一次。”
蒋娥‘噗哧’笑了，为他一本正经的思考胡诌。
“那戴琴她们非得掐死我。”
“没事，反正她们没有你重要。”
某人啊，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蓦然想起一句话：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能不给点甜头是不是？
手指点了下他的额头，嘴唇一凑，蜻蜓点水的献吻。
刚想移开，他的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心里却好一阵叹息，还要再忍几个月……
“赶紧拍赶紧拍。”
不远处，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对着沉溺于拥吻的新郎新娘偷拍，还真不怕长针眼。
孙菲菲站在最角落，似笑非笑看着。
忽然横空多出一个手肘，往后一扫。
孙菲菲避无可避，尚不适应高跟鞋的脚一崴，重心不稳往后跌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力的臂弯伸手捞住下落的纤躯，继而收紧。
暌违已久的气息兜头喷洒而下，孙菲菲睁开眼对上那张俊容的一刻，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谢谢。”
僵持片刻，她礼貌后退几步，面色如常道谢。
叶澜深深看了她几眼，收回双手插进裤兜，同样波澜不惊开口：“不用。”
溽热的夜风闷而燥，拎着高跟鞋的淡蓝色身影沿着亮起的路灯逐步下坡。
“孙小姐？”
她回头一视，黑色的车窗随即摇下，一张普通老实的脸从里探出。
蹙眉回忆，并没有多大印象。
“不好意思，我们……认识？”
老实人憨厚笑了下：“我是宿风的同事，今天给你递过蛋糕。”
孙菲菲这才想起来，今天的确有个陌生人给她一块蛋糕，原来是他。
“有什么事吗？”
她不太习惯跟陌生人对话。
“孙小姐是要回去吗？我送你一程吧。”
孙菲菲含蓄拒绝。
杨勇误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便直接下车邀请。
她蓦然不悦。
一推一拒之间，突兀的喇叭声和双闪一下子闯入拉扯的两人。
刺目的车灯下，孑立男子逆光，步伐沉稳而来。
“怎么不等我？”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落入温热的手掌。
杨勇瞪大眼睛，食指在两人之间移动。
片刻，他听见叶澜的低沉的声音：“别闹了，有什么事回去说。”
一语双关，杨勇瞬间了然，蠢蠢欲动的心随即沉落。
孙菲菲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推上了叶澜的车。
今夜星空璀璨，天际亮如白昼。
“前面靠边停，谢谢。”
操纵方向盘的人没理她。
深吸一口气，转头再重复方才的话。
那人依旧没理她。
定了几秒，上手掰动扳扣。
飞速的风随着门缝窜入，刚移动，手臂立马被拽回，猛然一记刹车惊得她重心不稳往后栽。
好巧不巧，后脑勺撞上他的大腿。
“你疯了？”
她捂着惊魂未定的心起身。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敲打方向盘，平稳的语速分不清情绪：“这句话不该我问你吗？”
海风卷着咸湿，扑打在她的脸上，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触感，她觉得有些疼。
就在方才，他淡淡吐了一句‘我们聊聊’，没等她答应，直接开到了这里。
“没话可说的话，我先走了。”
“还记得这里吗？”
他静静开口，口吻像是陷入了回忆。
她撩过散发往后绾：“记得。”
可她想知道是：“然后呢？”
他没有正面回她：“这些年，你……还好吗？”
“叙旧的事情，真的不合适你。”实打实的一针见血。
“那什么样的事情才适合我？”
孙菲菲没有说话，走到他跟前，扬手给了一巴掌。
空气凝固了好几秒，她才淡漠问他：“痛吗？”
“不痛，我欠你的。”
“不，你没有欠我什么，这一巴掌，我是替另外一个人讨的。”
叶澜蹙眉。
另外一个人？
孙菲菲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很久以前，这个世界没有好坏人之分。今天，我也无法辩驳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可至少，给了我重新认识它的机会。”
一段接着一段的话，是她从未向他坦白过的。
叶澜愈听，心愈凉。
她说：“我不怪你，爱情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选择也是。所以叶澜，你……保重。”
不知她什么时候离开的，神色麻木的男人一言不发盯着簌簌风声呼啸而过。
忽觉发顶一痛，蒋娥捂着脑袋睨他：“干嘛？”
“金钱龟。”
“我乐意，”边说边继续数钱，“第三百零一张，第三百零二张……”
“没收。”
粉红的纸币瞬间落入某人……擦头发的毛巾里。
“……”
不甘心的蒋娥一把扑到他身上，掐住他的喉结，恶声恶气威胁：“还给我！”
被威胁的人气定神闲勾住她的大腿往上抛了抛：“注意胎教。”
钱都没了，哪还有什么精力胎教？
玩闹一阵，双双倒在床榻。
“别闹，你手机响了。”宿风按住她使坏的手，长手一伸，递给她。
蒋娥接过，瞥见来电显示，心下一紧。
天擎哥哥……
“怎么不接？”抬手抹掉她额头因玩闹而热出的薄汗。
“喂，天擎哥哥……”
宿风：“……”
隔着听筒的清朗嗓音传来：“恭喜你们，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他。”
蒋娥抿嘴，不知如何回答。
“傻姑娘，敏感的心又开始作祟了？”
梁天擎‘呵呵’笑了几声，相隔一个太平洋和十三个小时的时差，他的房间日光十足。
“天擎哥哥，哪个是盐？”
那端的厨房传来一个柔嫩的嗓音，不远不近，但蒋娥听得真切。
“她……”
“是的，我可不像宿风，能够坚持这么久。”
“梁伯伯知道吗？”
“嗯，过段时间让他们见见。”
蒋娥眼睛泛起一层喜悦的水雾，由衷替他开心：“天擎哥哥，恭喜你。”
“嗯，你也是，要幸福。”
挂断电话，四肢并用爬上那个因吃醋躺在离她最远的角落的男人。
“宿风……”
那人一动不动。
“老公……”
还是不理她。
翕了翕鼻子，踢了他一脚，背过身不理他。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后背抵上温热的胸膛：“真是败给你了，明明就是你的错。”
“我哪里错了？”
“新婚燕尔跟野男人打电话。”
“那是哥哥。”
“哥哥也不行。”
“……”
翻过身，揪捏他的浴袍擦了擦，被当场抓住：“还哭了？！”
“我开心嘛。”
“开心啥？他重新找了个人还是你嫁给了我？”
蒋娥哼哼两声，说个话都不忘夸自己的霸道男人。
手机‘叮’了一声，短信来自夏沁。
很短的两句话，分开发的——
“新婚快乐！”
“我很好。”
好不容易停止的水雾瞬间翻腾了。
孕妇的情绪总是大喜大悲，起伏不定，悲催的莫过于孩子他爸。
“又怎么了？”
蒋娥将手机递给他，默默哽咽。
“傻。”
他看完后得出的评论。
她抬头，睫毛还沾着泪珠：“说我还是夏老师？”
老婆最重要，他当然不会说实话。
夏沁是长辈，他也不评价。
“不早了，睡吧。”
边说边关了大灯，开了暖黄色小灯。
蒋娥‘哦’了一声，像只小猫一样安安静静窝在他的怀中入眠。
只是漫漫长夜……
粗砺指腹碰了碰她的脸颊，嘴角斜勾，以后还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不着急…… 至于那个头巾和一沓礼钱，早被遗忘在犄角旮旯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