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欢看过来，这学期唯一一次年段第二，送给你当新年礼物。”
饭桌上，季女士把成绩单甩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放到陈欢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陈欢面不改色，把薄薄的一张纸对折再对折，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然后端碗，吃饭。
土豆咖喱好吃，红烧猪蹄简直就是人间天使，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八角和桂叶的香气完美融合，作为一个肉食动物，陈欢表示超满足。
季女士用筷子敲了敲碗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开口说道
“你也是会挑好时候，这大过年的，什么表姑表姨来家，你让你妈我怎么在跟前炫耀？”
陈欢啧了一声，皱起眉头
“季女士你不要太虚荣了好吧，年段第二也很牛逼，你看不起谁呢？”
“那你说说，这次是不是退步了。”
陈欢忍痛三两口把剩下的饭包进了嘴里，充季女士摇了摇食指
“漏漏漏，不是我退步，是万年老二进步了。”
说完踩着拖鞋上了楼梯，只要她走得快，就一定能摆脱老妈的唠叨，后边是季女士骂骂咧咧退出群聊，照例一句“道理倒是一套一套，我说一句你顶十句”作为收尾。
正月初十，鞭炮声逐渐冷却，烟花也终归凋零。九点半的天空新阳初升，想来又是一天的好天气。
书房里，小陈和老陈正在练毛笔字，老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毫不吝啬赞扬
“真是不错，颇有乃父当年的风范。”
陈欢得意又臭屁地哼了一声，最后一笔回勾，余墨滴在纸边上。
一张一米多长的宣纸上，洋洋洒洒铺就秀丽恢宏，力透纸背地张扬着————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华字最后一竖往左勾，这应是她的习惯。
老陈拿起宣纸放到纸架上晾干，脸上难得笑出了褶纹
”都说字如其人，我们小乖这一手好字，且正且直，以后一定是国家栋梁。“
季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门口，手里拿着锅铲，刚好听到老陈的这句话，撸起袖子就开始了
”什么国家栋梁，我看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早饭做好你们起来吃了吗？你们说说我在楼下喊了几遍？老的小的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陈欢迅速皱起眉头，摇着头，说道
”老陈啊老陈，你太过分了！我妈熬的稀饭那是什么水平？随便当个七星酒店的主厨不过分吧？我要不是因为昨天学习太晚早就起来吃了，你居然还要我妈三请四请，就这样了还不给面子！太过分了我跟你讲！不能忍！“
老陈不可置信地看向临阵倒戈的自家小乖，默默放下手里的宣纸。
”行了别给我贫！“
季女士显然被哄得极为开怀，扬着嘴角皱起眉头，强撑着威严对屋里的父女俩下答指令
“家里没醋了，去小区超市带一瓶回来。”
“得嘞，太后娘娘您等着，小的这就去。”
陈欢嬉皮笑脸地从书房溜出去，季女士在身后喊
“记得带件外套，外面冷死的。快点回来吼，不然等会儿我汤都烧干了。”
陈欢摆摆手，换鞋从充满暖气的家门出去。
冬天有冬天的好处，阳光和煦，万物寂静。
天空蓝的仿佛是透明的颜色，偶然一二只麻雀从天际飞过，仿佛距离人间很遥远的模样，可是不过几个瞬息之间就落到了小区枯木的枝桠上。
这样的阳光，这样的天，是她曾经几年里，就算只是回忆起来都要害怕的。
上辈子，爸爸的葬礼上，也是这样一个万物宁静，阳光和煦的好天气。
一寸一寸的日光，将雏菊还有泪水照得分外清晰。
买完醋后，陈欢把醋和小手放进棉袄的大衣兜里，低着头往回走。
不期然有冷风从面前一分为二经过身侧，冷空气黏附在脸上，生出了疼痛的感觉。
那个人还在身后跟着，尾随她走过两个拐角。
陈欢猛地一下回头，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迅速藏在墙后，他躲得太快，她没看清长相。
于是她心跳加速，突然想起了季女士说过的一句话
“咱们这片不太平。”
小区过两条街就是职业中学，因为校规不严，学费太贵所以进去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女，打架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还有聚众嗑白粉的......
她加快了脚步，一分钟之内跑回自家那栋楼，又步履匆忙地跑楼梯回了家。
季女士还在厨房，听到脚步声说
”还真快啊宝贝。“
陈欢喘着粗气把醋放进厨房的调料柜里，季女士问
”遭鬼撵了？怎么跑的气喘吁吁的？”
陈欢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直摆
“不是，我跟你说，刚有个变态跟着我走了一路，还好我跑得快。”
季女士笑着让她挪开，边说道
“跟你干嘛呀，你一没财二没色的。”
听了这话，陈欢还没说什么，来翻冰箱的老陈先不服气了
“你什么眼光？我们小乖随我，长得不要太漂亮。”
季女士翻了个白眼
“随你？随你就完蛋了！明明是随我好吧，生的白是随我，眼睛大也随我，就是懒这一点，真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跟你说你这就是家庭专制，怎么好的就随你坏的就随我呢？你不要不讲道理。”
“你要跟我讲道理？让你倒个垃圾拖到现在动都没动，还好意思跟我这个一天到晚奉献的人讲道理？陈铭生！你居然偷菜吃！给我去洗手！”
陈欢捂着耳朵躲回房间里。
夜幕四合之时，床边放着季女士亲手冲泡的牛奶。
尾随变态的事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余下的，真正伤脑筋的只有一件事————开学。
话说回来，她和言慎好像分在了一个班。
言慎，言慎，竖心旁一个心字。
言真心啊。
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中华民族取名补命的传统。
比如说五行缺水，名字里一定全都是水。
混乱的思绪蹁跹起舞，停不下来一般过滤着一些有营养没营养的脑洞。
是这夜晚太安静，月色太朦胧，不怪人多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