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饭朱纯是在小院陪张道长一起吃的。
夕阳余辉照在槐树槐冠上,随风轻摇,红霞绿叶交相辉映。老少二人坐在槐树下,青石桌,青竹椅。
厨娘端过一盘肥亮的烧猪肉,尽是肥厚肉块,看得出是特意挑选过。朱纯一块也没吃,全进了张道长五脏腑。朱纯也不是客气,油花四漾肥腻的肉块,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朱纯非但无法引起食欲,反而会因过分的油腻而反感。倒是浓浓的鳖汤鲜美可口。
一顿饭,老少二人各有所爱,也算吃的畅快!
张道长接过朱纯在水盆才清洗了的手巾擦洗过手脸,舒适地仰靠着椅子厉靠背。一手端茶,一手抚着隆起的肚子,快意的直哼哼。
给茶壶倒满水,放在道长顺手便能够的到的青石台面上。朱纯仰望渐渐变暗的天空,院角风吹过,竹叶轻响“沙沙”
正象啊!这天,这风,这竹叶声,这一份静谧,淮西的小院和秦岭边溪边院子似乎在此刻重叠。
院子里有前些日子修缮房屋留下的木梯。搬过梯子靠在屋檐口,朱纯顺着梯子爬上屋顶。昨晚才下过一场大雨,屋顶青瓦干净又因吸饱雨水在傍晚暗淡的天光里青幽近墨色。
小心翼翼走在瓦面上,向上,来到屋脊。朱纯慢慢坐下,远方尚不知名的山岭.白天远远望过的濠州城,镇外两三里外的村落,镇子里飘出的炊烟......由远到近,糢糊了,又隐没在夜色里。
谢翠梅子也隐没在这夜色深处的某一处吧!
坐在屋脊的朱纯,心思飘飞,飘飞上高空,俯视活在地上的众生,自己亲身接触更多是朱驴儿所熟知的。
沉浸在内心里的朱纯,浑然忘我。张道长坐在他边上,凝视着朱纯。朱纯空洞洞的眼,没有聚焦,随着内心一幅人间艰难求活画面在夜色大地展现,流泄着怜悯,痛苦。
夜巳深,张道长轻轻摇摇朱纯,将他从沉思中唤醒。“别坐这了!该回屋休息了。”
“啊!道长,您什么时候上来的?”回过神,见满头白发的老道长也坐在屋脊上。
“在下面看见你坐在屋顶,叫你又不应声,便上来了。上来才看清你是想心事入了迷,就没搅扰你,坐在这里陪着你。”
看着夜风中老道长飘拂的银须,朱纯对夜里还劳动老道长为自己担心,还爬了屋顶!深为愧疚。“您上来多久了!都怪我,害您老人家大晚上还爬上屋顶。”
“呵呵!没什么,老道可没你想的那么不种用。”张道长笑着,接着又说道:“反尔是你,刚刚醒过来,白天就没停的四处转,晚上也不安生点早早歇息。”
“睡不着。”
“睡不着就上房呀!?”
朱纯仰头望着星空答道:“以前养成的习惯,心里有事就想在高处坐会。”
张道长也不催促朱纯下去。老少二人看着星空,没有月的夜满天繁星。
“今晚你坐在这里的神情目光让我想起了一位前辈。”老道长看眼朱纯。
“是吗?是怎样的一位前辈?”朱纯漫不经心随口应了一句,心神还放在找西岳上和谢翠见到并曾指认为二人命星的那两颗星。
“在北方大都白云观见到丘处机真人,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年了!”说起故人,老道长语带哀伤。
本来只是随意附和着陪老道长聊天的朱纯,先是听到丘处机这个名字己是心里一动,后续再听见一百二十多年!不由心中跳出一个人名来。侧过脸,睁大了眼睛重新仔细打量就贴着我己坐在屋脊上的老道长。心砰!砰!砰!急居跳动:天那!后世里被描述成神仙般的人物,就这样?还这么近的和自己一起坐在屋脊上聊天!而且刚才自己还爱搭不理?!
老道长继续往下说:“说起来贫道现在可比丘处机真人年数还大。当年我也就你这样岁数,去白云观拜见丘处机真人。也是傍晚时分,丘真人坐在观后院一处高台上,眼看着远方却不知道具体位置,目光中是怜悯,是痛苦,是无奈。当时丘真人刚刚追随成吉思汗一路西行,以无上道心感化大可汗颁布止杀令。行数万里路,以一己之力为万千生民求得一条生路,当是大功德一件!”
张道长停顿了一下,看着朱纯:“方才,你的神情目光真象丘处机真人。刚才你在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
当猜到老道长身份,朱纯脑袋昏乎乎,老道长开口问便实打实的答道:“这次受伤昏迷,醒来时有一段时间都是一些旧事一一被记起。多是些人间苦难事,白天出门遇见的人们也活得不容易。刚刚坐着想,这天下多少人都只是挣扎求活,可是生逢这个乱世避不过去,积压了太多太久的矛盾,冲突起来,非是死上几个几十个人就能够结束。要变天,苦得还是百姓,不知道乱世结束时还能存活多少人!”
听到朱纯的回答老道长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这孩子刚刚的外在神似当年的丘真人,一番解说,情怀也似。可是当年丘处机真人是八十多岁得道真人,这孩子可只有十七岁!怎么就有悲天悯人的大情怀?!难道......。
“道长,我也知道我这都是瞎胡想,还连累您半夜陪我爬房顶。”
“唔!不,你想的很好,天下事天下人之事也!难得呀!小小年纪就能够思谋天下人生计。”.
“道长,您可别夸我了。别说天下人了,自家事没能谋划好。唉!算了,回屋睡觉了。”
“上来唤你,老道我自己反而唠叨上了!走走!走!下去回屋休息了。”
嘴里说着话老道长起身轻掠过瓦面顺木梯下到院子里。看着老道长走过瓦面敏捷的身手,朱纯坚定了自己对老道长身份的猜测。
在院子里打上井水洗漱罢。老少二人各自回屋安息。躺在床上,张道长脑海两张相差六七时岁的脸渐渐重合。少年人稚嫩的脸上一双悲天悯人的眸子,扫视着众生。“真有生而知之的人?还是再世投生?!”睡不着!张道长盘膝而坐收慑心神开始打坐。
隔壁屋,朱纯更是兴奋的全无睡意。张三丰!张三丰!怎么会呢!神话中人啊。嗯,又怎么不会呢?一迈步离去上千里,纵落数百年。都穿越了,遇到个把历史上的牛人也是应该!可是这个可也太大牛了。
兴奋!
不能够就白白遇见!怎么办?怎么办?!拜师,对要拜师。
一想到拜师,朱纯就又想到这自己尴尬的事。醒来后遇到的人,沐英朱福儿叫自己哥哥,门房,厨娘,等等,称呼自己公子。可是新认的娘一一马英开口闭口驴儿驴儿,怎么听怎么别扭,但是不这么叫还真没别的合适称呼。古人讲究的可是天地君亲师,这师父的地位可不次于双亲。明天早上起来就拜师,拜了师就求师父给起名,还就叫朱纯。就为了不被人驴儿来驴儿去的叫,这师父也要认。何况这可是张三丰张大真人!
定好目标,却还是睡不着!兴奋过头了,明天早上还得拜师呢!休息不好会影响形象。怎么办?朱纯心里刚想到这,.朱驴儿留下的记忆中一种呼吸之法闪现。
平躺在床上,依着法门一呼一吸,渐渐地,一呼一吸变悠长。随着呼吸四肢百髓一股暖流流淌,每过一处疲劳尽消,当自腹部生成的这股暖流汇聚头顶,达到百汇穴又自身背后向下流去,朱纯脑子一片空明。
正在盘膝打坐的张道长突然感觉到隔壁的变化!张开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