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吃过晚饭,李不如就在房里等着方物,至于晚上的事,他已经想好了计策,不知等了多久,天已黑尽方物才姗姗赶来,跟他们先前说的一样,他穿着一身黑衣,有一片可以遮住半张脸的黑布。在他的身后,方如废也在。
李不如愣愣的盯着方物,给了一个怀疑的眼神,好像在问他怎么回事。方物也回了一个放心的表情,两人扭捏半天,方如废开口说话了。“小八,我是自己人,特意来帮你的。”说完得意的从身后掏出一块黑布。“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李不如早该想到方物瞒不住事,但是此时也无所谓了,他与两人商议了片刻,就匆匆出了门。他们避开人群,尽量走偏僻的地方,三人来到了无修院不远处的街角,街上冷冷清清,寒风吹不到两三人,几人缩在角落盯着无修院。
无修院二楼灯火微明,那正是齐衡的房间,齐衡从无修院到自己住的地方,要转好几个街角,李不如特意选了一个好下手的地方,只等着他灭了灯火,回家睡觉。
等了一会儿,街上已经听不见声响,居民大多都睡去了,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着无尽的黑暗,像是满天繁星下落凡尘。寒风中三人瑟瑟发抖,紧紧靠在一起相互取暖。方如废病刚好李不如有些担心,就想让他先回去。方如废却是满不在乎,执意坚持。
李不如无奈,又等了片刻,快到半夜时分,天空无月,只有几颗亮星,几人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城里只有无修院那一处灯火了。忽然间那一处灯火也灭了。李不如心里咯噔一声。“注意,注意,那老家伙要来了。”几人打起精神,摆好架势,只等守株待兔。
咔咔吱…砰。踏…踏…踏。李不如听见声音昂起头朝无修院看去,那里也是漆黑一片,有些疑惑,但是声音越来越近,是有人没错,心想。“这老家伙,走路不点灯笼的吗?”但是转念一想,不点灯笼不是正好下手吗。他心中暗喜,示意两人安静,他敛声屏气听着动静。
他听着那声音出了院子,急忙招呼几人缓步到了街边拐角处。三人依次靠在墙边,侧耳倾听。
蹬…蹬…蹬。
声音很近了,李不如忽然轻声叫了一声。“上。”李不如带头冲锋,随后是方如废和方物,李不如从街角闪出,不远处朦胧中立着一个黑影,看那黑影略有弯曲,是那老家伙没错,本想大叫一声,壮状声威,但是这事不能露了身份,只是闷喝一声,朝他冲去。方如废和方物紧随其后。
李不如两三步就到了黑影身前,黑影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李不如锁住脖子,往后一拉,将他放在地上,那黑影慌乱中,惊呼道。“你们想干嘛,你知道我是谁吗?”
方物将他乱蹬的双脚按住,说了句。“我可太知道了。”方如废急忙敲了他一下,方物立即住了嘴。齐衡突然放声叫喊,李不如心慌,急忙捂住他的嘴。“快快,搜。”
方如废上下齐手,在齐衡身上搜了个遍,但是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李不如见了愣住了。松开手将齐衡扶起来。咳嗽两声,捏着喉咙问道。“说,种子放哪了?”
齐衡喘了几口大气,缓缓说道。“种子?什么种子?”
李不如道。“装什么傻,说放哪了。”
方物一旁帮腔道。“快说,不然我收拾你。”说完就踢了他一脚,然后又狠狠说道。“不然我…”还想再踢,方如废急忙拉住他。说道。“快拿出来,那不是你的东西,别这么无耻。”
那齐衡虽说看不见几人的面貌,但是能猜出其中有一个人是李不如。可是不想揭穿。“你们想要什么,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啊,东西都放在了无修院二楼。要不我带你们去找找。”
李不如与两人耳语几句,觉得没有别的办法,将齐衡拉起准备去无修院,那齐衡刚站起了突然失了力一样,猛的一下坐了下去,嘴里还唉声不止。李不如有些惊慌,急忙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齐衡埋怨道。“刚刚你那一下,可能伤到我的脚,现在疼的走的不了。”
方物道。“快起来,装什么装。小心我…”
“诶诶。”齐衡急忙叫道。“没装,我这么大的年纪,怎么经得起那番折腾。”
李不如想想也对,就让方如废看着齐衡,他和方物去无修院搜。他俩轻轻推开木门,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二楼很黑,两人不敢点灯,在房里的木架上,用手瞎摸。摸索了一会儿,没有找到跟种子甚至连跟种子一样大小的东西都没有,李不如正想放弃,窗外忽然灯火通明。两人吓了一跳,低着头走到窗前,透过窗户,两人看见外面站着一群虎队的人,他们都举着火把站在院里,领头的是徐夜,旁边站着齐衡和方如废,方如废像个囚犯一般,被两人用手押着。
李不如心知不好,想逃已经来不及了,他看看方物,方物也惊恐的看看他,刚刚他踢齐衡的那一脚,让他心中惴惴不安。
“你俩下来吧。”齐衡在下面喊道。
方物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慌忙问道。“怎么办,这老家伙那里找来那么多人。”
李不如沉吟片刻,越发觉得自己上了当。“恐怕我们被他阴了。”
“怎么办啊,那老家伙要是知道我踢他,不得扒我层皮啊。”
李不如安慰道。“没事,劫道的是我,他的脚是我弄伤的,怪不到你们头上,你在上面呆着别动,等他们走了你再偷偷出去。”
“能行吗?”
方物话未说完,李不如已经起身向楼下走去,下了楼来到了院子。徐夜看见他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李不如笑道。“怎么,你们大晚上不睡觉吗”
徐夜脸色一沉,把李不如拉到一旁,轻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上面。”
“我来找点东西?”
徐夜有些怒气。“大半夜瞎找什么东西,今天下午老院长跟我说,晚上有人会去无修院偷东西,叫我们事先等着。怎么会是你?”
李不如不敢相信,叫道。“偷东西,我偷什么东西了。我只是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行了,我不管你是不是拿还是偷,你现在被抓个正着,我现在要把你带着,明天交给那个讨厌的江梵,你好好想想怎么说吧。”
“小城主。”齐衡向两人走了几步,说道。“既然都抓住了,那就交给你,我先走了。”
“等等。”李不如叫住齐衡,他知道自己是上了齐衡的当,一时说不清楚。“这事跟方如废没关系,能不能放了他。”
齐衡道。“当然可以。”
齐衡说完便转身离去了,徐夜叫散了虎队的人,带着李不如和方如废向集议堂走去,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说话,来到集议堂前,几人站了一会儿。徐夜道。“算了,我就不把你关在里面了,我不知道今天有什么误会,我只希望明天你能好好说清楚,回去好好想想吧。”
李不如和方如废目送徐夜离开,两人就向着半山腰走去,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不如开口说道。“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方如废笑了笑。“你东西找到了吗?”
李不如摇摇头,方如废叹气道。“可惜啊。我就说那老头不好对付,”
两人上了石阶,方物才匆匆赶来。见到李不如急忙说道。“小八,你猜我见到谁了?”
李不如漠不关心,淡淡说道。“魏知文,她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方如废听完噗呲一下笑出声。两人一愣,方如废又说道。“真廉价啊,你刚说完,就有人还你了。”
天空上的几点点星还在拼命的闪烁,散发着累计已久的光芒,要是星繁月明的夜晚,李不如是看不见它们的。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去李不如的房里请他去集议堂。他独自上了三楼,那扇通往审判的门半掩着。他昨晚想得很清楚,无论如何那种子他必须要拿回来。他推门进屋,长桌一端坐着江梵,旁边是齐衡,关卿,李四,还有张三,张三很少有机会和他们坐在一起,这次是托李不如的福。他们漠然的看着李不如进屋,像是看见一头绵羊,走进屠宰场。他们就是屠夫,可以随意决定绵羊的生死。
但是张三除外,或许是因为与他们格格不入。所以他不想成为屠夫。他离开座位拉着李不如轻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说你昨晚去无修院偷东西。”
李不如含笑看着他,在一片冷漠中只有张三脸上还带着颜色。“没事,我没偷,我只是去拿回我的东西。三叔你放心。”
“李不如。”江梵叫道。“你可知罪?”
李不如向前两步,回道。“我有何罪。”
“放肆。”关卿一拍桌子突然喊道。“你昨夜偷偷潜入无修院偷东西,还将齐院长打伤,这不是罪是什么。”
“齐院长是我打伤的不错,我愿意接受惩罚,可是我并没有偷东西。”
“不是偷东西,大半夜你跑去干嘛?”关卿接着问道。
“我是去拿回我的东西。”
关卿一脸漠然冷笑一声。“哼,无修院跟你没有什么交集,跟你们龙队也没有,你怎么会有东西放在那里。别在找什么借口了,速速认罪,我们好做处罚。”
李不如静静的听着,面无表情。仿佛这些话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去拿回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江梵问道。
李不如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齐衡,琢磨着要不要把种子的事说出了。想了片刻,关卿没有了耐心。“小子,琢磨什么了,江营长问你话了,快说。”
李不如苦笑道。“齐院长拿了我一样东西,我见他不愿意归还,所以只好自己去找了。”
话说完关卿笑了。“小子,人家老院长会从看上你的东西。我看你就是胡搅蛮缠,血口喷人。”
“是什么东西?”江梵又问道。
“有什么好问的。”关卿拉着他说道。“这小子肯定是偷东西被发现了,给自己找借口。人家老院长是什么人,怎么会那么无耻,拿了东西不还。”
“就是有那么无耻。”李不如说道。“那么大的年纪了,跟我一个……”话未说完,关卿又猛拍桌子叫道。“小子,放尊重点,人家老院长在城里那可是德高望重,岂是你能污蔑的,我劝你尽早认罪,别再给自己惹事了。”
张三轻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污蔑老院长了,你昨晚到底是不是去偷东西了。”
李不如无奈道。“三叔,你要相信我,我没偷。”
“好了好了。”关卿摆摆手。“大家都很忙,何必为了这点事浪费时间了。根据以前启元时期的法规,偷盗者游街三天,苦力七天。我就照这么办。先游街,完了去锻造营打铁。”
张三听完慌了心神说道。“游街就算了吧,多打几天铁你们看行不行。”
关卿道。“这可是天帝定的,我们怎能随意更改。”
李不如抢话道。“我不认罪,我没有偷东西。”
关卿道。“那你深更半夜跑去无修院干嘛。是去玩的吗?好玩吗?看在张三的面子上,我这已经是宽大处理了,别不知足。你偷的可是齐院长,不然我才懒得管你。齐院长你说句话,这样处理行不行?”
齐衡在木椅上,挪了一下位置。点点头。
“好了,就这样。”
“等等。”江梵道。“关堂主,他说是去拿东西,还没问那是什么东西了?”
关卿望着他尴尬的笑了笑。“这又是何必了。”
“总得让他心服口服嘛。”
关卿点点头喃喃道。“好…好。”回头问李不如。“你昨晚打算偷什么东西。拿什么东西。”
李不如心中愤怒,不说清楚怕是脱不了罪名了。“我有一颗种子,前几日交给魏知文保管几天,后来……然后徐夜就带着虎队的人来了,我只是去拿回我的东西,没有想过偷。”
江梵听完点点头,转身问齐衡。“老院长可有此事?”
齐衡无奈的摇摇头。“瞎说。我怎么会无故拿别人的东西,至于什么种子根本就没听说过。”
“放屁。”李不如怒道。“老头你怎么大白天说空话。那天我明明都看见在你手上。”
齐衡将双手摊开,向李不如一伸,笑道。“有吗?”
李不如怒火突升,大骂齐衡,齐衡不以为然,仍他破口大骂。张三赶紧拉着他。“行了行了,你不是说叫把种子交给了魏知文吗?叫她来对质。”
李不如忽然顿悟。心中怒气稍稍下降。对齐衡说道。“你敢叫魏知文来对质吗?”
齐衡道。“小子,非要这样吗?她一来你偷盗的罪名可就洗不掉了。”
李不如以为他在故弄玄虚,得意道。“来了不就知道了。”
齐衡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片刻后,张三去集议堂叫来了魏知文,魏知文低着头进了屋没有看任何一个人,李不如见到魏知文非常高兴,急忙上前拉着魏知文来到齐衡面前。“你快说,是不是他在你那里拿走了种子?”
魏知文仍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还是不敢抬头看李不如一眼。站在齐衡面前久久不语。李不如见他有些奇怪。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魏知文摇摇头。“没有。”声音像是用力挤出来的一样,弱弱无力。李不如没有在意这些,他急需证明自己说的没错。“那就好,你快说说,你们院长是不是在你那里拿走了一颗种子。”
屋里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魏知文也知道,他现在正握着李不如的命运,她的回答会给李不如带来不一样的生活,他似乎不想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她犹豫着,犹豫着。
“你快说啊。”李不如有些着急了。
魏知文盯着自己的双脚,双脚对面坐着齐衡,她见齐衡将双脚换了一个位置。然后就听见他说道。“没事,你说吧,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但是在错误面前,我们要六亲不认,决不能包庇。想清楚了就说吧。”
李不如道。“说吧,我是不是有颗种子放在你那里,然后被你院长拿去了?”
“种子?”魏知文轻声说道。“什么种子?”
李不如脑子突然嗡嗡乱响。“那天早上,我托你保管的种子啊。你忘了。”
“没有,你是不是记错,交给别人了。我没有从你那里拿到什么种子?”
“什么?”李不如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不会的,不会的。你在骗我。”
魏知文低头不语,齐衡一旁叹气道。“行了,你走吧。”
“不。”李不如拉住了她。“你再说一次,我把种子托你保管,然后被你远在拿去了。”
魏知文没有说,张三一把将她扯住。“你…你,真没想到,你竟然。太让我失望了。”
“三叔,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真有颗种子放在她那里。”
关卿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好了别在狡辩了,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了,就照刚刚说的办。”
齐衡道。“慢着。这小小的城里怎么能容下害群之马?”
关卿道。“你的意思是?”
“将他赶出去,不能让他玷污了城里的清誉。”
“什么?”张三急忙说道。“不是说只是游街做苦力吗?”
齐衡道。“张队长,人总是要向前,如果一直守着旧的法规,天下是不会有进步的。”
江梵道。“这是不是太严重了。”
关卿道。“不严重,不严重。要是让城主知道,我们留着这么一个祸害,会怪罪给我们,就照老院长说的办,把他赶出去。”
李不如没有听清他们说的什么,他想不明白魏知文为什么要说谎,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他想找她问清楚,他不管其他人说什么,转身跑下楼去追魏知文。集议堂前面站满了人,都是龙队的人,方如废站在最前面。
“怎么样了。”
李不如苦笑的摇摇头。
“说清楚了吗?”
“说不清楚了。”
“那怎么?”
李不如摇摇头。
这时张三含着泪走过来,拍了拍李不如的肩膀。“对不起。”然后挤出人群走远了。大家回头神来知道大事不好,各自就议论开了。不一会其他人也就陆续下了楼,江梵走在最后。对李不如不住的摇摇头。“我相信你没偷东西,可惜我说了不算。他们决定让你出去,你回去收拾收拾就走吧。对了。你们三叔叫你把自己和云栖梦的那匹马牵走。”江梵挤开人群也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