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这种东西李俊达基本上是不需要的,管你什么江湖规矩,胜之不武又能怎样?反正老子赢了就行了呗。
所以当天上午约完架后,李大公子直接找了几个家丁以及几个当地的帮派份子,约定以晚上以“掷扇为号”,情况不妙就群起而攻之,打他个措手不及,结果再得知对面身份后,吃惊之余扇子竟是不小心掉了下去,后方埋伏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心中都不由得嘀咕着,“还没开打呢你就怂了?真是弟弟行为”,但看到扇子掉了,还是二话没说抄起家伙就冲了上来,要说收了钱就是卖力,李俊达愣是没拦住,当下只得一边希望这群人下手别太重,一边跑去拉架,这人可真是惹不起啊,虽说基本上跟下任国主无缘,但毕竟也是皇亲国戚,这要真打伤了,没准老爹也保不住自己。
楚轩霄冲着对面的李俊达摆出了一张“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臭脸,脱下御寒的狐裘向地上一丢,背后突然尘烟滚滚,也有十余名所谓的帮派份子杀了出来,顿时李俊达有了种我为什么要替他担心,我真特么是个智障的想法。
楚轩霄不顾别人直接冲着李俊达冲去,“我就知道你小子要玩阴的,还好老子技高一筹,预判了你的行动。”李大公子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心想反正事已至此,横竖都是一死,不能丢了阵势,“你放屁,老子就知道你会带人说防止我叫人,这明明是我预判了你的预判!”李俊达和楚轩霄嘴不饶人的同时,手上功夫也没停下,其实两人单论功夫真可谓是不分伯仲,只不过楚轩霄毕竟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出手反应都要凛冽一些,才显得李俊达略显下风。
双方激战正酣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我们动静太大惊动了白皮狗,这帮狗崽子来了。”白皮狗就是帮派份子对羽林军的蔑称,仔细一看果然有一队十二个人的羽林军小队赶来,二十多人的群架,可以算是聚众械斗了,虽说楚人尚武,佩剑成风,但都城毕竟不能没了规矩,往常两三个人的争吵他们懒得去理睬,因为私下明白百姓们也乐于在一天的劳作后把这当成下饭的乐子,甚至还喜欢在一旁打趣谁家孩子武艺更厉害一些,倒也一直没出过什么岔子。
不过这段日子却不同以往,上面下达了命令,说是为了防止刺客随返乡部队潜入,部队回调期间要严格执行夜禁,这下就算是平时再吊儿郎当的混子也不敢懈怠,远远听到宣武门外甚是喧嚣,当值队长便马上带人前去探查,结果就遇上了李俊达和楚轩霄这两个论起贱力平分秋色的奇葩。
“姓楚的,没想到你居然还叫上了这群白皮狗,老子不奉陪了,真进去了肯定得吃闷亏,卑鄙,兄弟们分头跑。”李俊达果然智慧过人,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既然你楚轩霄这么不讲道义,等我安全进了城,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下黑手。
楚轩霄其实也很纳闷,不过既然情况对自己有利,他也就懒得去计较这些,反正身份摆在那,他们也不敢动自己的人。
在城门口一直观战的林安终于等到了李俊达,当然,是被羽林军绑住压往前往典狱司的路上,突然他身子猛地左倾躲过了一只准备搭在他肩膀上手掌,“四殿下还是这么喜欢从人背后出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清晨的事发原因,就是我这兄弟在街上撒欢的时候,被你从背后踢了一脚,对不对?”他回过头来看着这个近期刚刚回到都城的四殿下,嘴角微微有些勾起,“南疆的日子不好过啊,小时候你逃命躲在我家的时候,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那时候你哪会像现在这么满嘴荤话。张开闭口老子老子的。”
四殿下的母亲姜妃是前任大将军的妹妹,出身军伍世家的她自幼习剑,入宫后更是以一击穿六纱的独门剑艺而深受国主喜爱,情至深处甚至会亲自为其持剑鞘,由此被选为妃,再之后,为国主诞下一子,即如今的四殿下,风头一时无几,甚至当时有传言,世子之位非四殿下莫属。
然而十二年前,一场刺杀案震惊国都,刺客混入宫女之中,在舞剑之时突袭国主,若非现大将军项羽护驾,后果不堪设想,这场案件的直接线索都指向了姜妃,刺客所用之剑,就是她专属佩剑,因为除去这把,其余的都属于只具其行的道具,不提杀人就连捅破衣服都难,加上大将军手握兵权,自己的儿子又是风头正盛的殿下,一场弑君篡位的说法便开始在人民中流传,无奈之下,大将军与姜妃兄妹二人最后只得一死以证的全家清白,而那时尚是幼童的他则被藏在了林安家中逃避追查,正是在这里他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生活,也就是这时和林安结下了缘分。
林安家中比较清贫,母亲身子又长需调理,为了生活就必须要付出更多努力,家里一日三餐也就晚上有两个鸡蛋,所以每当吃饭时林安总会将仅有的两个鸡蛋分给他和林阿姨,而他总会不自主的鼻子一酸,这买鸡蛋的钱是林安去平时他平时看不上眼的老板们那里打杂挣到的,有时候为了一两个铜子还要说半天好话,而体虚的林阿姨还要尽可能的织些丝帕,帮人缝补衣服补贴家用,自己什么也不干却还抢了林大哥的食物,所以一开始他是坚决不吃的,无功不受禄,小小年纪的他自以为还是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你想报仇首先就要好好活者,我们的时代还没开始,现在能做的就是变的更强大,等到真有了那个机会,就一起将这个混乱的时代搅个天翻地覆。”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平日里能为了一个铜子斤斤计较半天的林大哥心中的报复,那一刻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死死的抓住了什么一般。三个月后国主为姜妃等人昭雪平反,他才被接走,之后直接随新任大将军的项羽去了南疆,得其亲传枪术以及兵法,没人知道三个月来这孩子的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那都城之中能让他留恋的可能只有林家的水煮鸡蛋了吧。
“那做冰冷的宫殿像个怪物,害死我的母亲,我的舅舅,也一点点拿走了我的幼稚,逼得我走向成熟。”楚轩霄看着眼前的林大哥,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口说道:“哥,我从边疆回来了,来完成我该做的事。”
林安和楚轩霄一路闲逛,边走边聊,虽说国都夜禁,但以二人的身手躲过些个士兵还是不成问题的,更何况楚轩霄的身份拜在这里,只不过为了有趣一点也就没有直接挑明,林安饶有兴致的问到:“早上为什么要去惹李俊达这小子?你也不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当然知道,”楚轩霄气呼呼的说道,“虽说他和老哥你关系很好,但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你看看小时候这小子惹了多少事,每次都是你给他摆平,每次我在屋里都给他气的不行,趁这个机会给你出出气。”
林安一阵汗颜,心里不由得嘀咕着“这事儿到最后不还是我给他擦屁股,本来一个就够麻烦的了,你个浓眉大眼的楚轩霄居然也叛变了,造孽啊”,当然这也就是想想,林安一直都是拿这俩活宝当亲弟弟的存在,“那我们就不去把他捞出来?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虽然看起来挺能惹麻烦的,其实非常仗义帮了我不少忙,我们娘俩这些年也没少受俊达照顾。”林安感紧打了个圆场,这俩人他都挺看重的,也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李俊达受罪。
“放心吧哥,有人那里等着他呢,自从项羽接手了军队以后,别的没怎么变化,这护犊子的情况是真的长了不少,像李老将军这些个部将的家属们只要不是犯了抢劫这类大罪,你看谁敢动了他们,大将军就敢第一个带人劫了他的道,这风气可能当时是为了保护我故意造成的,但现在真的难改了。”他叹了口气,“有利有弊吧,现在利大于弊,大家都知道大将军的恩情,冲锋陷阵没有一个孬种,不过以后换了人治军,保不准谁不服气就敢领着人造他娘的反,这风气一时半会改不回来了……”
虽然楚轩霄说没关系,但林安还是强烈要求去看看情况,不放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毕竟过完冬以后他就要参军了,现在能多认识几个军队上说的上话的人物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俊达被绑在凳子上老老实实的挨着自己老爹的训斥,李保疆不愧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杀这么多年的老将,骂到动情处,抄了根鞭子就要往儿子身上抽,旁边的狱卒哪见过这架势,紧忙去拦,平时达官显贵进来捞人都是给点好处,他们也就把人放了,能进典狱司的哪个不是有点背景,你要敢在里面打人,等人家出来以后明的暗的报复起来能遭得住?
李保疆终归还是没打下去,这么一出闹戏之后,他看了看两个狱卒一眼,意思大概是“人我也教训了,还不放人?”,两个狱卒也是无奈,传闻李老将军是个铁公鸡,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好歹给个茶钱也好啊,没办法,放人呗。父子二人谁也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出了典狱司的大门李俊达才开口。
“老爹,你不是真要揍我吧?”
“那那能啊,你是我的宝贝疙瘩心头肉啊小达达,老爹疼你还来不及呢剑奴,要不这么演戏,肯定少不了一顿茶钱,这里的人啊,心黑的很。”
“真是吓死宝宝了,我闻见你一身酒气,以为你喝高了撒酒疯呢,昨天刚回家今天就出去潇洒,不怕我娘说你?”
“又不是老爹自己出去潇洒,大将军请客,知道在哪吗?醉仙楼顶层雅间,那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吗?平时王公贵族都要提前两三天预订,也就是大将军有这手笔,老哥几个喝的正起兴呢,有人跟我说你进了号子,这不着急忙慌的赶紧就过来了,跟老爹说说怎么回事?”
“老爹你知道四殿下不?今天早上和他吵了一架,后来姐夫……林安来看了一眼也就没理我还让我和晚上他约架,之后惊动了羽林军我就进来了,他不会报复我吧?”
李保疆听完后哈哈大笑,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拍了拍李俊达后背说道:“臭小子放心吧,四殿下没你想的那么气量狭小,虽然他从小在边疆长大,但却因为当年的轰动西楚的妖舞案和林安自幼结缘,就连骑术还是你老爹传授的,非要说起来算你半个师弟。”说话间,正好遇上了前来“探监”的楚轩霄和林安。
“见过四殿下,犬子给殿下添麻烦了。”李保疆行了个礼,一旁的李俊达则是哼了一声,顺便竖了个中指。
“李叔不比拘谨,还是叫我霄霄吧,四殿下这个这个身份在我去南疆那一刻起就已经舍弃了。”楚轩霄笑了笑,“您这是要去醉仙楼吧?林安哥想要上战场杀敌建功,我去帮忙引见一下,正好顺路,一起走?”
“这……俊达涉事未深,恐说了不该说的话饶大将军兴致,我想将他先送回家,然后再去赴宴。”李保疆刚说完,李俊达就接过话茬。
“爹,我要和林安一起上战场,我们早就说好了的,所谓打仗亲兄弟,我可不能当缩头乌龟。”
“住口,滚回家去,之前冒犯殿下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又冒什么头?赶紧滚回去,到家再收拾你。”自打李俊达记忆以来这可能是李保疆第一次对他发火,不由得鼻子一酸,头也不回的往家中跑去,“李保疆你个老匹夫,你生儿子没……我跟你势不两立。”
“犬子鲁莽让殿下见笑了。”
“李叔又见外了,叫我霄霄就好,殿下殿下的属实生分,不过我看李叔的儿子还是有几分英雄气概的。”
李保疆赶紧打了个马虎说道:“就会耍些小聪明,不值一提,霄霄,赶紧走吧,待会大将军又要责怪我慢了。”
“慢点好啊,李叔,难道有时候婶子不希望你慢点?”
三人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醉仙楼,“哥,你跟着我上楼,等我入了座,你就站在我身后,委屈你给我当一会侍卫了。”
“不打紧,哥哥照顾一下弟弟而已,你这么说话不就跟我见外了吗?走吧,别误了时辰。”林安倒是没想那么多,不过马上要见到传说中大将军了,心里还是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