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自己的婆婆,从前对自己是什么态度,现在呢,请个安,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面无表情地说:“钗儿,我知道你孝顺,只是,现在天冷,不用天天往我面前来请安。没事,就呆在房里,好好的将养着身子吧,若是绣绣东西也行。我这里不少人来伺候。赶紧回去吧。”说完就摆着手叫她走开退下,像是急于摆脱什么似的。
时不时的还派人交代着晴雯几个,都打起精神来,要勤快些不要宝二奶奶轻易去宝玉身边伺候,暗示着他们看好两人,最好一年内不要同房,明着说是宝玉还小,身子骨弱,其实呢,是怕自己把霉气带给她的宝贝儿子吧。
再看,成了亲,宝玉的脑筋竟不大清明了,明明还像从前一样的人儿,现在也当自己是个木雕的菩萨一样,扔在屋子里头,见了面嘴里还是叫着宝姐姐就礼貌地说上两句话,不见面,便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两口子相处时,那气氛却弄得连做亲戚时还不如,这叫她情何以堪啊。三春呢,总是借口有事做,也不和她多来往。往日里见了她亲热得姐妹一般的人,全不见了,自己除了回娘家,和娘亲说一说心里话,基本上让她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郁闷岂是这两个字能形容得出来的。委屈的泪花花,只能流进肚子里头,谁叫自己这么倒霉,非得想当那个什么狗屁宝二奶奶,到现在,弄得里外不是人,却成了贾府的瘟神奶奶,这肯定是要被凤丫头明打明的笑歪了嘴巴:多亏了她不在!
这里车子一到封家,众人先是被那门前的车马吓了一跳,密密麻麻的,停得从东巷子口直排到西街头。他们贾府的华伦朱盖车,竟只能排到远远的一个小道里面。所幸,人家下人安排得好,周到不失热情,细致又体贴,让人一点也挑不出刺来。引着众人弯弯绕绕,总算来到了前厅。
一见面,三春自然而然的先是给封太太请了安问了好,又给林黛玉贺了寿,便亲亲热热地说了两句话,个个眼睛晶晶亮,满心诚意的祝福她。
薛宝钗抬眼看去,见林黛玉今天打扮又是不俗,青丝半绾,眉目如画,庄重与灵娴共现,优雅与明媚同出,数月不见,出落的如海棠醉日,梨花带雨般娇媚,弯弯双眼宛若秋波,灿如星月,举手投足之间,气度更是不凡,这一眼,又让心中的气势弱了几分,自己拿什么和她比,她是没有父母,现在也从贾府里把她挤走了,可是,她却越活越好了,越活越鲜灵!在众贵妇夫人间,巧笑如嫣,再看看自己呢,唯有“寒碜”二字可配。
林黛玉见她缩手缩脚的,便向她盈盈一笑,娇声道:“宝……二奶奶,怎么见了妹妹,反而还生分了呢。”
“怎么会,怎么会,是我,见了妹妹,越发的光彩照人,让人看傻了眼去。”宝钗一听赶紧分辨道,引来王夫人的白眼: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还指着她能撑起门面,现在,却盼着她别丢太多的脸才是。早知道,就不带她出来了。
薛宝钗在那白眼中,瞬间白了脸,强笑着上前和三春站在一起,挺直了腰杆。
封太太见林黛玉出来许久,便笑着说:“知道你们姐妹们许久没见,定是有很多的悄悄话要说,也站了这半天了,你且带着她们自在去说话吧,前头有我。雪雁,紫叶,扶着姑娘,去听风院,招呼好客人。”
林黛玉道了一声抱歉,又对着来宾致了歉意,这才带着三春与宝钗一并回到自己的院子。
见林黛玉起身时,除了雪雁,又有四个大丫环,穿着同样的服色,恭敬地跟在林黛玉的身边,何等的气派,何等的高贵,三春还没有说什么,宝钗又情不自禁地比较起来,自己身边只带着一个莺儿,就是去了怡红院,成了宝二奶奶,那晴雯秋纹四个大丫环,也只拿宝玉当爷,心里从不当自己是回事。再看林黛玉身上衣服首饰皆为上等,自己可哪里是一个寒酸了结得了。
看到林黛玉这般情形,再对比下自己的处境,宝钗便酸了起来,这心里又是感叹,又是妒忌,又是眼红,又是羡慕,女人又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和人家比,比吃比喝,比穿比戴,比男人,比家势,比较来比较去,又慢慢地恨上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比我顺风顺水,父母死光了,靠山也倒了,你却好命,又认了个高官爹娘,又成了千金小姐,本来拿婚事恶心你一回,没想到人家还是朝中新贵,有名的大将军。
宝玉和人家比起来,除了有个失宠的贵妃姐姐,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呢?提笼架鸟,养花喂鱼,整个就是一堆烂泥巴。当初,怎么就一门心思的瞧上了呢。
待众人坐定,喝起茶水,探春感叹道:“林姐姐,你这个听风院,倒是比潇湘院还要大些,布置得也精致,又不失大气。难怪你都不想着回去看一看我们。”看着林黛玉的脸色又说:“看来在这里生活的不错,还胖了些。”
林黛玉无奈地笑着说:“你们不是不知道,从前我身上弱,娘亲便总是弄些补汤补药的叫我喝。不喝又不行!雪雁姐姐可不同意。”我可是好不容易从贾府杀出一条血路出来,回去?开玩笑呢吧你,我连听到贾字都头疼!若不是还有几个姐妹在里头,脑子里的记忆都想清洗出去。实在是太不忍回首的岁月啊。
雪雁在一边抿着嘴巴笑,见司棋与侍书几人,便热情的招呼到了偏厅,也喝茶聊天,顺便打听一下贾府最近的动态。只留下紫叶四人在门口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