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瞅着那架红木雕花锦云重纹的大屏风,看着上头富贵牡丹的图案,深觉刺眼。想自己从前,可不是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天香国色,人见人夸,如今花残蕊落,委与泥土,还有谁怜。
惜春还是一付小孩子的脾气,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抱怨着:“林姐姐,你不在府中,我们都闷死了,想找个人玩都不能。唉,要是你还在府中多好,日日聚在一起,总觉得日子也好过些。这是什么做的,真好吃。”
“四妹妹,你也注意一点,这是封家,你这个样子,要是叫太太知道,一定会说我们没规矩的。”迎春在一边缓缓地劝说。
“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林姐姐在的吗!又没有外人,哪个会乱说话?”一边接着话,惜春的眼神飘向了薛宝钗,不过,她正出神地看着那架屏风,倒未注意到她们。
林黛玉不在意地说:“是青叶做的,混了两样子中药,加了红枣泥,山药,山楂什么的,美容健体,多吃几块,厨房里还有,回头,走了,带上一包去。二姐姐,你也放开一些,来到我这里,且松散一下,没有谁会说出去的。看着你们来了,我心里很高兴,也早想和你们一起说说话了,一直没个机会。”
“就知道林姐姐会心疼我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惜春开心地叫着,还不住地对探春迎春两个说着好吃。
迎春吞吞吐吐地说了王熙凤和贾琏的情况,二人没过完年便离去了,去了江西,还带走了大姐儿,府里现在极为冷清,末了,又在黛玉耳边悄悄地说,自打她不在后,王熙凤的日子并不好过,二太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见了她便恶言相加。就连大太太也一样,总说她不孝,家里有婆婆在,自己却只顾着享福,放着府上的管事的不当,偏要放手给别人。
林黛玉默然,知道,这老太太一没了,她的靠山倒了,再加上自己这一档子事,王熙凤肯定过不上好日子。唉,媳妇难为,想一想宝钗就知道了。
因为薛宝钗在,所以,林黛玉不好问宝玉情况如何,三春也不好当着自己嫂子的面说自己的哥哥如何,更何况,当时,他们之间又是那样的关系,所幸就是林黛玉,从头到尾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对贾宝玉的爱恋之情,两人之间一直都是宝玉一厢情愿,林黛玉却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倒是叫薛宝钗也说不出一二,唯有恨宝玉不争气罢了。
不过,探春阴晦地提了几句,说是那玉找到了,人也清醒过来了,日子还是那样过着,和从前一个样,说到这个从前,她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林黛玉是什么脑子,马上醒悟到,宝玉和从前一样,那就是这宝姐姐成亲与没成亲,在他眼中也没什么区别了。这是不是还傻着的吧。
宝钗脸上笑得硬硬的,勉强对林黛玉说:“林妹妹,你,真是幸运,命真好。比我要好!若是宝玉他,他知道你过得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如果没有那么酸酸的味儿,也许,三春就当她是在祝福人了。
林黛玉自然不在意,换个角度,宝玉心里想着别人,对她又是那个样子,早就心碎了!心死了!
几人又说了许多体已话,得知林黛玉已经开始管家,理起了庶务之事,便唏嘘一番,心里又是替她高兴,又各自想着自己的境况,若不是前头说开席,林黛玉这个寿星一定得去亮相,她们几乎不想起身了。唉,美好的时光,总是飞着过的。
这次,孙绍祖自然也来了,带着自己搜罗来的奇珍异宝,再加上自己的一颗真心,一张见牙不见眼的大笑脸,一大早就敲开了封府的门,花园里逛了三遍,希望碰到佳人,亲自送上祝福,可惜,走得脚直软!封家人集体无视这个短脑筋的家伙,太不把自各当外人了,三天两头的来,从前还能给他找个借口说是来拜访朋友,哥们,现在,他连九岁的封诚都交上了朋友,这,这叫人还能怎么说!
所幸这人还有几分理智,知道避嫌,只能在男宾席呆着,可是,心里早飞走了,脑海里头想着她的花瓣一样的面庞,巧目欢笑的在那里对着别人,一时之间,心中真如百爪齐挠啊,恨不能向所有来人宣布所有权,丫都把眼睛都给我放正经点,没事表要乱瞄,这人是我的,我的。不行,得回去赶紧找个良辰吉日,对,娶回去,马上。
于是,林黛玉的悲剧来了,这边刚刚清静舒服地过上两天,就听秋叶来打趣:“恭喜姑娘,孙家一大早就来了人,和咱们老爷太太商量着姑娘的婚期呢。奴婢隐约着听说,像是五月初一那天呢。”
五月一?五一,是什么节来着,劳动节,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意味着,一进门,便成了劳动人民!不行啊,虽然说,姐受到的教育宗旨是劳动最光荣,可是,上辈子我就是天天不闲着的主,这辈子好不容易成了大家闺秀,我想过悠闲自在,不操心,有钱花的日子好不好。
见林黛玉脸色不虞,变换不定,秋叶还以为是她不想这么早嫁人,可是脸上似乎又找不到女孩子家应有的那份羞涩,心头有些怪异,所幸,雪雁在一边顺手拿了一个荷包,又说了几句恭维话,这才把人高兴地送走了。
林黛玉无力地说:“我是当事人,我才是那个要成亲的女主角,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来问一问我的意见,为毛啊!”不成亲,行不行!
雪雁笑嘻嘻地走过来,见她实在是不高兴,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下表情,到底还是恭喜了几句:“姑娘,你终于可以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