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内侍就带了一个小太监到了崇祯床前,崇祯斜躺在床前轻声问道:你叫什么?这小太监一直在御膳房值岗,何曾到过皇帝的榻前,又见王承恩立在一旁,还有几位大臣立在一侧,这样的阵仗这辈子想也不敢想,直吓的浑身如筛糠一般,哆哆嗦嗦跪着答道:小的,小的贱名张守发。
崇祯又问:家住哪里啊?张守发道:小的原是辽东人,后来鞑子过来,爹跟二哥都被鞑子杀了,小的举家逃难到北直隶,一路上大哥和老娘又走散了,后来幸亏遇到贵人,这才进了宫,一直在御膳房伺候。
崇祯道:那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张守发道:自从小的安顿下来,大哥跟老娘又寻了来,如今大哥又娶了新嫂,刚生了个胖小子...张守发说起家里的事,也不紧张了,有些滔滔不绝起来。王承恩“咳咳”的咳嗽了两声,张守发才回过神来,忙住了声。
崇祯斜眼瞄了王承恩一眼,王承恩心领神会,退出了内室,崇祯又问:朕这几日用的汤羹可是你做的?张守发道:正是小人做的,能为陛下做汤羹,是小的福气。崇祯点了点头,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顾炎武厉声道:大胆的奸贼!竟然敢毒害皇上!你可知罪!张守发慌的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顾炎武道:还敢狡辩!说!是谁指使你在羹中加的柴胡!
张守发道:什么柴胡?小的确实不知道啊?正说着,王承恩回来了,他冷笑道:张守发,杂家倒是看走了眼,竟不知你有这样的志向,如今杂家已经让人拿了你的老娘、哥嫂,还有刚出生的侄子,难道你想让他们为你陪葬吗!
张守发立刻声泪俱下道:总管饶命!此事都是小的所为,跟他们无关啊,小的愿招,只求总管饶老娘他们一命啊!王承恩厉声道:速速招来!否则满门抄斩,悔之晚矣!
张守发才道:是几个月前,有人找到小的,交给小的一包柴胡粉末,让小的偷偷带进宫来,每次加到陛下的羹汤中来,小的吓坏了,但是那人信誓旦旦的说,保证没事,太医查不出来,银针测不出来,迁延日久,才会发觉,小的也是一时混了头,才犯下大罪!王承恩道:那人你可知道在何处?张守发道:并不知道,他给了小的三个月的量,就走了,小的也不知道啊。
王承恩皱眉道:如此说来,岂不是没有法子了?顾炎武冷笑道:大胆的贼人,事到如今,还敢撒谎!如果你不认识他,如何就敢答应做下此事?必定还有事隐瞒!王承恩听了,上前“啪啪”给了张守发两个耳光,厉声戾气的骂道:好个兔崽子!还不说实话!
张守发捂着脸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好一会儿才道:那人,那人给小的带了一封信,是当初指引小的进宫的贵人,小的这才,这才...王承恩问道:是谁!
张守发支支吾吾道:是,是,是王体乾,王公公!王承恩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怎么可能?你可知道,污蔑内臣,也是死罪。张守发哭着道:小的怎敢,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
崇祯这才睁开眼,挥挥手说:带下去,好生看着!几个内侍过来,把张守发拖了下去,崇祯道:好,没想到朕的身边竟然出了这些个贼人!去!把他给朕抓来!朕要把他碎尸万段!说完了,还咳嗽了几声。
王承恩忙上前为他拍了拍后背道:陛下不要动怒,龙体要紧。朱舜水道:陛下,这王体乾不过南京内务处提督,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背后或许还有隐情。崇祯道:依你看来,应当如何?
朱舜水道:依臣看来,应当速派可靠之人秘密前往应天,将王体乾控制起来,务必挖出幕后黑手,在此之前且不可打草惊蛇,以免惊了贼人,杀人灭口。崇祯想了想说:顾爱卿,承恩,你们两个去一趟应天,秘密审问,不管牵扯到谁,一律给朕抓起来。
顾炎武和王承恩忙跪下领旨,崇祯又道:朕赐你们尚方宝剑,在赐你们密旨一封,有敢反抗的,先斩后奏,格杀勿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一人!
一番话说的杀气腾腾,令殿中众人不免心惊肉跳,顾炎武便问:陛下,不知臣与王老公前去,以何人为主?崇祯想了想说:以爱卿为主,承恩配合爱卿,承恩啊,可使得?王承恩忙道:臣定好生配合顾大人,陛下放心。
崇祯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说:顾爱卿,变法的事且不必操心,只许办好此事,亦是大功一件。顾炎武道:陛下务必将息,保重龙体,臣遵旨。
朱舜水也忙道:陛下如今务必听吴院士和张院士之言,好生休息,变法的事臣等自会处理。崇祯道:恩,朕自信任诸位爱卿,就依今日所言,去具体列出条陈,按明旨照发即可,不过一点,当先易后难,且不可操之过急。朱舜水等人忙接了旨,退出了内室。
陆遥便对朱由检说:其实有件事很久就想跟你说了,只是没想好怎么说,这次出了这样的事,不得不说了。朱由检道:先生有话可直言不讳。陆遥说:太监是身体残缺之人,心理上本来就多少有点问题,而且又不会有子嗣,也不会为将来考虑,自然是谁给好处就投靠谁了,这次幸亏这张守发还有家人,咱们才能拿住他的软肋,但是以后可未必都有这样的好运,你想想,你哥哥是怎么死的?还有之前几个皇帝,有多少不明不白的就病倒了,然后就死了?这期间未必没有太监们从中做的手脚。
陆遥接着说:而且东厂、西厂的番子也是名声不好,还有各处的监军,虽然也有好的,但是多数都道德败坏,贪墨军饷也个个有份,如今军官学院每年都有大量毕业的学员,科考里也加了军科一门,为何不用他们来做监军?朱由检道:先生的意思是,废除太监?
陆遥道:正是。朱由检为难的说:恐怕不易啊,太监自古就有不说,如今整个皇宫还有宗室都由内监管理,而且虽然太监有种种坏处,只一点,正因为有东厂西厂,那些大臣才不敢太放肆。
陆遥道:锦衣卫完全可以替代东厂、西厂,这是其一,其二,那些大臣再不济,也是寒窗苦读十几年,被太监呼来喝去,有辱斯文,他们心中岂能甘心?如何能让臣子们与你一条心?再说了,也不是一下子彻底废了太监,只是前几年禁止了民间私自阉割,这次可把内监阉割的数量在行减少,逐渐令内监退居后宫,只负责后宫的日常管理和维护,由翰林院逐渐接管前朝和宗室的管理和维护,在另设一司,以募工形式招募劳工,充作杂役,又可将京营轮值护卫皇宫,锦衣卫全职将东厂和西厂的职责接管过来,有何不可?倘若能办到如此,你的威望必将空前高涨起来。
朱由检道:只是承恩自小就跟随我,一时不用,我还真有些舍不得。陆遥笑道:又不是不用他了,你晚上去后宫还能见到他,只是太监不出乾清门罢了,如果不放心,可严令大臣、侍卫出入乾清门,后宫还是你的天下。这事你考虑考虑吧,你也可以问问下边的大臣,保管他们举双手双脚赞同。
朱由检问:如果我做到了,会成为一代明君?后世会记上这一笔?陆遥说:你现在已然是一代中兴之主了,历史上必有你浓墨重笔的一抹,何必担心这个。朱由检道:好!那就听先生的,正好借着这次的案子,就彻底的给他来个天翻地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