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五年，林府大小姐林子宜成了整个南州城的笑料。谁不知道林府有一个双十年华还守在家中的女子，夫君远在他乡，早就死在外面了吧！
林子宜生活在林府内宅，但再高的围墙也挡不住风言风语。林子宜也不再是那个才及笄的小姑娘，五年的时光，她似乎已经走过了一生。
林子宜穿着一身翡翠色镶白边的衣裙，头上插着两根银簪，一手拿着团扇，坐在池边柳树下，静静坐着。
春草也没嫁人，梳着妇人的发饰，决心做一辈子自梳女。不嫁人，不生子，陪着她的大小姐一生终老。
远处一个男人缓步前来，灰色的长衫气质沉稳，俨然一个风度翩翩佳公子。
“表妹。”
那个男人是五年后的许东翰，跟在他身后的是愈发丰腴的林老爷。许老爷走后一年，许夫人跟随而去，许东翰守完四年重孝。一年前，一路过关斩将，位列二甲头名。近日回乡祭祖，也是禀告祖先，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四年前，六姨娘产下一子。待孩子周岁宴后，林夫人以身体不适向林老爷交出林府中馈，在后院潜心修佛，不再过问世事纷争。
许东翰高中的消息传来，林老爷在林夫人屋前苦守三天，林夫人才再次接过林府中馈。
林子宜起身，向许东翰恭敬地行福礼，说：“恭喜表哥高中，愿表哥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许东翰的眼神中全是怀念，欣喜地说：“五年不见，表妹还是一如既往。”
林子宜轻咳两声。
春草赶紧上前说：“小姐，到吃药的时候了。”
“表哥，子宜失礼了。”
林子宜拿着手帕捂住嘴，转身离开。
许东翰神色不见尴尬，转身询问林老爷，说：“表妹的身子一直这般吗？”
“子宜身子弱，是娘胎中带出来的，只能好好将养。”林老爷不复几年之前的意气风发，对着如今地位调换的尴尬，只能小心迎合。
许东翰也只是随口一问，继续往前走，说：“姑丈，我们走吧！也不知道姑姑现在身体如何？“
许东翰身形高大，褪去几年前的稚气和软弱，高中之后更是带上一股让人厌恶的傲气。许东翰对着林老爷还算恭敬客气，在林老爷看来许东翰是忘恩负义的小人，用他的钱却不知回报。
许东翰一走进林夫人的主院，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他马上追问：“姑丈，姑姑这是怎么了。”
“你姑姑自从你娘去世以后，感慨人生苦短，一心向佛。”林老爷说的无可奈何，“我只好让姨娘主持府里内务，让她平静度日。”
“不过。”林老爷很是高兴地说：“自从得知你高中之事，她好了很多，愿意出门走动。”
“那就好。”
许东翰走进屋子，立刻跪在林夫人面前，说：“不孝侄儿，今日才来拜见姑母。”
“好，快起来。”林夫人扶起许东翰，说：“我侄儿是好样的，你爹娘要是能看到你这天就好了。”
林夫人一脸沉痛，眼睛中却流不出眼泪。
林老爷站在一边，看着姑侄情深，明白自已是个碍眼的，说：“你们姑侄二人好好叙旧，我去安排宴席，今晚大家一起庆祝。”
林夫人收起脸上表情，询问：“你如今作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许东翰自顾自坐到椅子上，问：“姑姑，有什么好主意吗？”
“你自己早有打算，还来问我这个老婆子干什么？”林夫人没有任何波动，缓缓捻着手上的念珠。
“姑姑，真的不问世事，坐看那等下贱的人踩在你的头上撒野。”许东翰早将林府的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
那个六姨娘不愧是泥腿子出身，把林府都快折腾散了。
林夫人放下念珠，说：“我如今年华不在，又无自己的骨血，挣这些东西做什么？何况，我不是有你这个争气的侄儿。”
许东翰沉下脸，说：“侄儿需要姑姑你的支持。”
“我知道，你不似你那个好色纨绔的爹爹，也不似你那个优柔寡断的娘亲。”林夫人眼神锐利，“你想要什么？你全都有数，说吧，你要什么。”
林夫人一向是个聪明人，许东翰更是个聪明人，这姑侄两个真真是血缘之亲。
“我要子宜表妹。”
林夫人轻笑一声，说：“你是要林府的万贯家财吧！”
许东翰被戳破也没羞愧，“姑姑，我亲族无一人在官场。一大群进士，要想往上走，没有人脉和银子可不行。”
林夫人出嫁的时候，许家还算鼎盛陪嫁丰厚，又嫁入商贾之家，自然是生财有道。
“银子，你不用担心。人脉，你看上哪家的小姐了。”林夫人许下承诺。
许东翰行拱手礼，说：“姑姑大恩，侄儿感激不尽。侄儿看上陈家小姐，陈家老爷对侄儿一向赏识。只是侄儿孤身一人，只能劳动姑姑为我操办此事。”
一听陈家小姐，林夫人心中咯噔一下，分析道：“陈家势大，你若是娶到庶小姐，于己无益。我在南州城呆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几个拿得出手的庶小姐。”
“若是庶小姐，侄儿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许东翰笑着说，让林夫人眉头一紧，她这个侄儿真是狠辣无比。
林夫人只能看在许家家族的份上，劝说：“你聪明，别人也不是傻子。陈家放着好好的嫡小姐不去联姻，那自然是这个小姐有问题，这样的女子娶回来只会后患无穷。”
许东翰正是一帆风顺的时刻，自然听不进去林夫人的劝说，只说：“莫欺少年穷，他陈家如今势大，可以后呢！”
“我在南州城还算有几个相识的官家夫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女人的消息可比你们灵通多了。你不妨再等等，你已考入翰林院，就安心当差。不要只盯着小小的南州城，京城才是天下英才汇聚之地。”
林夫人生长在鼎盛的官宦许家，对这些事情比许东翰这个缺少言传身教的半吊子强的多。
“姑姑的意思，侄儿知道了。”许东翰惊喜地回话。
林夫人递过一块普通的青色玉佩，说：“这是你祖父门生，可惜你爹不成器，你祖父担忧就将此交给我保管。如今他位居兵部侍郎，你自可求他指点。”
许东翰没想到还有此等好事，诚心道谢。
林夫人只说：“你祖父一生英明，可惜养出个不孝子。你千万莫走你爹的老路，用心教育子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