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宴请别有心思的设在花厅中,男女分设两席,中间倒是没有屏风挡着。
坐在席上的六姨娘,现在应该是大姨娘,自从她生下林府唯一的男嗣。林老爷那成群的妾室就成为遥远的过去,通房倒是一点都没少。通房说白了是一个伺候人的东西,不过是丫鬟,没资格坐在桌上吃饭。
许东翰一个正值壮年,面容俊俏的男子,当得起“人面桃花相映红”。伺候的丫鬟红着脸,露出纤细的手腕,夹起一块细腻的鱼腹肉放进碟中。
许东翰轻扫一眼,那个丫鬟都要把脸埋进高耸的胸脯。
许东翰轻蔑地说:“姑丈,管理内宅还是要大家出身,小门小户的,撑不起林府这偌大的门庭。”
六姨娘在林府横行霸道四五年,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忍功,反嘴说:“以为自己多大的门庭,林府的门槛可比许家高多了。要不是老爷心善,哪有你的今天,你家的宅子怕都要被卖了。”
这话一出口,林夫人的脸色阴沉,许东翰怒极反笑说:“原来,姑丈是这样看待我许家。东翰今日领教了。”
许东翰起身就走。
林老爷急忙说:“东翰侄儿,你听姑丈……”
可惜,许东翰只留给林老爷一个背影。
“你这个妇人,”林老爷一巴掌甩在六姨娘的脸上,六姨娘头侧向一边,白嫩的脸上浮起鲜红的掌印。
“在主屋前跪三日。”
林老爷话一出,六姨娘扯着手帕,嚎哭说:“妾身去跪,可妾身的宝儿怎么办呀!”
“交给夫人照顾。”林老爷话说出口就后悔了,照顾孩子还是亲娘贴心。
林夫人也不想做分离别人母子的坏人,推辞说:“妾身身体不适,恐怕照顾不周。”
“那就禁足院中一月,好好修身养性。”林老爷还是心软,让六姨娘在院中舒舒服服过一个月,不用受半点皮肉之苦。
宴席不欢而散,林子宜如同林府的一件摆设,别人把她搬到哪里,她就待在那里。她身后只跟着一个春草,借着月光慢慢往回走。
她早已不住在小院,而是北边偏僻的小院,她为自己的新住处题名“水华”。只可惜她笔力不足,写出的字太过秀气。
“咕噜”林子宜的肚子一声轻响。
春草从袖中拿出一块枣子糕,“小姐,你吃两口垫垫肚子。”
林子宜将枣子糕一分为二,一块塞进春草的嘴里说:“吃点吧!”
春草咽下去,小声说:“我们的饭又少了。”
林子宜并不计较,还安慰气鼓鼓的春草,说:“我们院子人少了,自然不需要那么多的饭菜。”
“我们只有两个婆子,小姐你都要动手了。”春草只是心疼自己家的小姐。
林子宜摸着不再光滑的手,说:“没事,做点事情好。你看我现在身子都康健不少。”
“那倒是。”春草扶着林子宜的胳膊,“小姐,小心前面的台阶。”
春草的关心,林子宜很喜欢,“我知道,我在这里长大什么不知道呀!”
林子宜抬头望月,想着夫君在那边还好吗?他看到的月亮和我一样吗?
春草一看小姐的样子,明白小姐又在思念姑爷,“姑爷走了五年。”
“五年,我还要等五年啊!”林子宜的声音带着惆怅,却没有多少埋怨,“不知道五年后,他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我还好看吗?”
“小姐,什么时候都好看。”春草信誓旦旦。
林子宜轻笑,“要是他嫌弃我怎么办?”
“姑爷敢嫌弃。”春草不在意地说:“那小姐也嫌弃他吧!”
春草推开院子门,门旁挂着一个小竹片,上面写着“木华”。
林子宜点燃屋内的蜡烛,屋内瞬时一片昏黄。春草挂好脱下的衣服,摘下头上的钗环。
“你把这些东西收好。”林子宜吩咐,“我们也就这些东西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拿去换钱。”
“这些东西不值钱。”春草嘴上说着,还是把空心的镯子簪子收好。
林子宜走到床边,说:“你早点睡吧!”
春草吹灭烛火,轻轻阖上门。
“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快熬不下去了。”林子宜说着,眼泪一粒粒从眼中溢出来。
一大清早,林子宜去给林夫人请安。
早上的风吹着,把身上的热气都吹没了。林子宜走到主院,嘴唇冻的发白。
头发染上雪白的王妈妈,赶紧让林子宜进屋,端上一杯热茶。
林子宜捧着茶杯暖手,问:“王妈妈,娘亲还在做早课。”
王妈妈很是为难地说:“还要半个时辰。小姐,夫人近日睡得不好,晚上总是惊醒去佛堂念经。”
林子宜身子暖和不少,走到佛堂,小心推开门跪在林夫人的身后。
念完一篇往生经,林夫人停下声音睁开双眼。
林子宜用力将林夫人从蒲团上搀扶起来,谨慎询问:“娘亲又想起来明儿哥哥了吗?”
“我看到你东翰表哥,就想起来我的明儿要是还活着,应该和东翰一样读书中举,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林夫人很平静,褪去以前的严厉。
“我的明儿哥哥肯定是个孝顺娘亲的好孩子。”林子宜从没见过明儿哥哥,他在自已出生前一年走了。
林子宜说话有几分真心,林夫人还是知道的。她觉得很安慰,至少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孩子。
林夫人拍拍林子宜的手,说:“是呀!还好现在有你。”
林子宜也是很感激林夫人的照顾,她以前虽然也亲近林夫人,可她不觉得林夫人是像娘亲一样。自己之于林夫人,就像是一件需要做的事。
这五年间,要不是林夫人用自己的余威庇佑她,她不敢想在宅子深处她会怎样。
“娘亲,子宜饿了。”林子宜不想林夫人被过去环绕。
“走吧!娘亲让人做你最喜欢的……”
“豆沙包。”林子宜接上。
林夫人跨出佛堂,“你已是双十年华,嘴巴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林子宜说:“在娘亲面前,子宜永远都是小孩子。”
“你真是。”林夫人将自己头上的珍珠云纹金簪拔下来,插进子宜的发间,说:“你东翰表哥高中,我们在这后宅也算有了底气。拿出你林家大小姐的架势,不要在任人欺凌。”
林子宜也明白,人不挺直自己的腰杆,就只能被白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