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是什么样的日子,是树发新芽,花开新蕊的日子。春日也是脱下厚厚冬装,换上轻薄春衫城外欣赏大好春光的时节。
这一切都是男子的权利,女子则只能呆在内宅后院欣赏方寸之地的美好春色。林子宜本来也只能像大多数的女子一样,可她作为唯一的子嗣,她的权利是可以提出父母允许内的要求。
春日是林子宜一年中难得可以名正言顺出门的日子。她要和林夫人一起去城外的大云寺,礼佛烧香,祈求的不是林老爷的生意兴隆,而是林子宜的身体康健。往年林老爷都会陪着林夫人和林子宜一起,今年却因为一件重要的生意缺席了。
大云寺在城外五里的青云山上,马车上不去,虔诚的香客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爬到山顶上。林子宜这样身体不好的,只能坐着竹轿上山。
林子宜带着长至脚踝的帷帽,身边跟着春草夏,后面还跟着王妈妈和四个家丁。
林夫人一直是虔诚的香客,自从自己的儿子死去之后,她每次来大云寺,都是步行上山。作为体质柔弱的女子,林夫人爬上山,总要在房间内休息两三个时辰。
林子宜坐轿子上山,也是难受得不行,可她更愿意出去走走,欣赏一年一次的景色。
大云寺是香火鼎盛的寺庙,来往香客络绎不绝。林家只富不贵,自然不能让大云寺清空香客。
林子宜只能在丫鬟家丁的环绕下,去逛园子。
大云寺的僧人,一向是高深佛法深厚的。可他们也是有相当生活情趣的人,林子宜每次去逛园子的时候,都有这样的感觉。
会把迎春花和杂草一起留在园子中,园子也没有石板小路,随意地走,想去哪里都可以。林子宜很喜欢这里,有一种享受清风的自由,可惜她一年只能来这里一次。
林子宜吩咐身边的人,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春草跟着我就行。”
林子宜穿着翡翠色的披风,穿梭在黄色的迎春花中。她低头绕过黄色的迎春花枝,不去触碰那些脆弱的花朵。
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站在前方,被面前似开未开的桃花吸引。他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头。
林子宜抬头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转身。
他的眉眼像工笔细描般精致。看到林子宜的瞬间,他笑了,像灿烂的迎春花盛放,另所有的颜色都失去,除了一抹他。
许东翰声音充满愉悦,说:“子宜表妹。”
林子宜笑着说:“东翰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许东翰走到林子宜身边,说:“我听说大云寺春日的景色甚好,特地来次游玩一番。希望回去能画出一副春景图。”
林子宜好奇地问:“那表哥的心中有一分春意吗?”
许东翰反问:“没有春意,又如何?”
“自然是画不出春景图了。”林子宜俏皮地说。
许东翰盯着林子宜的笑脸,眼神中似乎有无限的话要说。
林子宜懂了,表哥是在说,她是他心中的春意。林子宜明白,但却无法接受,僵笑着说:“表哥,答应我的画呢。”
许东翰也跟着转换话题,把手中的扇子合上,说:“我早都画好了,但是觉得让别人转交可能不太好。想亲自交给你。”
林子宜很遗憾说:“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表哥的画。我还想多向表哥学习呢。最近,娘亲总逼着我学刺绣。我的手上全是小窟窿。想借着临摹表哥的墨宝躲一段时间,看来是不行了。”
林子宜说话的声音就想小鸟鸣叫。
许东翰听着,就像一束阳光照进自己的心中,那些不甘阴霾都随着远去。
林子宜叫着,“东翰表哥,东翰表哥。”
许东翰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挣扎出来,他笑着说:“表妹,我们去前面看看。大云寺后面的泉水,喝了能包治百病。”
林子宜忍不住笑出声音,说:“从表哥嘴里说出包治百病,这个可真是……”
“好笑,对吗?”许东翰接着林子宜的话,说:“我是饱读诗书,知道这些大多是以讹传讹。但是表妹,有些时候我们愿意为了自己关心的人,去做一些自己永远不会做的事情。”
东翰表哥的眼神真挚而热烈,林子宜却感到一丝丝害怕,是因为表哥突然的靠近太过突然了吧!!他们之前一直都是陌生人,怎么会因为一面之缘,而这么得热情。
林子宜觉得自己不能再和东翰表哥待在一起,说:“表哥,娘亲在等着我了。我要先走了。”
许东翰说:“我送表妹去吧!”
“表哥,被人看见不好。我一个就行,丫鬟家丁就在前面等着我。”
林子宜的拒绝,有一点点出乎许东翰的预料,他还没有这样被人拒绝过。那些小娘子,总是在他招招手之后,就飞奔过来。
许东翰看着林子宜主仆身影渐行渐远,眼中势在必得的意味更加强烈。没有能逃出他手心的小鸟。
林老爷带着他最器重的掌柜,乘着轿子来到城南的贫民区。
拥挤的房屋,破败的道路,污水在路边肆意流淌,一脚踩下去就是一身洗不掉的污泥。林老爷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也还是林家的小少爷,身边跟着两三个仆人,住在林家的老宅子里。
前面的小厮领路,来到巷子尽头一户门前。门板已经裂开,单薄的一根手指就能推倒。
小厮在门口大喊着:“秀才娘子,秀才娘子。”
院内一个温柔的女声,传出来,“谁呀,等一下。”
董娘子打开院门,看到一群穿着华贵的人站在门口,他们家里穷的连亲戚都不会上门,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出于礼貌,董娘子还是侧着身子,让这些人进院子坐下。
林老爷坐在咯吱作响的小木凳上面,就这样的小木凳也只有三个。他的侍从只能站在院子外面。
林老爷和气地说:“董娘子,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情要和董秀才商量。”
董娘子一听,立刻进屋,把董秀才搀扶出来。
董秀才久病卧床,衣服只是罩在身上,两颊凹陷,整个人如同一副骨架,只是还喘着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