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早早你干嘛去?”
“我...”早早转过身,看到明亮的屋子里,所有人都在望着她,面孔模糊的望着她。
手机的另一边已经挂断了,将手放下,目光无焦的从远处的空气里收回来。早早用手臂抹了一下脸,脸上凉凉的。
“哎哎哎...”刚为她补好妆的姐姐没来及阻止,早早眼睛上的睫毛膏已经全花了,向被雨水打湿了,蹭在下眼睑上。
化妆师姐姐在说着什么,但早早看着姐姐的脸。
“我男友出事了,我要去找他,我不能继续比赛了。”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
“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监制老师皱着眉赶紧走过来,厉声说。
早早却不说话,咬着嘴唇,银牙在发抖。
“男朋友怎么了?受伤了还是生病了?很严重吗,你要坚持到节目结束再去看他。”
“她的男友...”淇淇看起来更慌乱,看了一圈围过来的人,也是说不下去。
“到底怎么了?”
早早只是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蓄着,像大颗的露水,却一直没有落下来。她抬起头看着监制老师。
“求你让我走吧...可能是最后一面。”
...
因为决赛的观众太多,体育馆分了ABCD四个入口,馆前的广场被以不同的入口方向围了起来,形成互不连同的大通道。从会场到公路要经过很长一段路,早早穿着舞台的小皮鞋,露着脚背,在冬日还有积雪的大道上一路狂奔,在夜幕下空无一人的广场迷宫中狂奔,在每个关卡处保安惊异的目光里狂奔,终于奔出体育馆的场地,到了街上。
夜晚的s市车流如织,光怪陆离,早早在马路边高举起手,但是没有一辆空闲的出租车经过。可是早早平日从来不打滴滴,因为有犁叔和...每日接送自己。
眼睛又模糊了,她抹掉眼泪,终于看到一辆出租带着绿色光点,停在了不远处。但并没有停在疯狂招手的自己面前。
有两个人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对母女,是他们站在更靠前的位置招了手。
早早什么都没想,狂奔着冲过去,在女人拉开车门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臂。
“对不起,我家人出事了,能让我先走吗?”
“你...”
已经准备上车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一脸茫然错愕,早早却已经连连道歉冲上了车,将车门猛声关上。
“去哪?”司机当然不耐烦的问。
“医院。”早早的脑子轰隆一声,刚刚淇淇都说了什么?什么医院?
怀锋骑摩托被车撞了,生命垂危,现在在医院抢救...什么医院...什么医院...
早早的手机在包里,包被工作人员放在更衣间保管着。
“等等,你让我想一下,最...最近的医院。您有电话吗?不好意思。让我问一下。”
司机无奈的叹了声气,将支架上的手机取下来,递给身后。
早早打完电话后就一直默念着武玥所说的地址,跟着这个地址终于到了医院,却还是迷路了。
S市复康中心医院11楼重症病房。
晚上十点多了,医院里的人竟然依然很多,但是从医院大门直接进来的大厅里却没有向上的电梯。只找到了楼梯。早早咬咬牙跑了上去。
“哎,这里是医生专用通道,你不能上去。”一个保安在身后大声叫自己,早早心里迷惑,还是没停下来,三步两步的爬了上去。
上了楼竟然...一片黑暗。这一层已经熄灯了。空无一人......并且没有病房,玻璃墙内只有安静的医疗器械一个个摆在哪里。
这家S市中心的医院太大了,早早知道自己找错地方了。
但是,现在该去哪里找...
怀锋,你在哪啊...
还要从原路走下去吗?才能通到。
忽然看见一个白色身影从走廊另一头往过走,走得不急不缓,看起来是加班或值班的医务人员。早早连忙冲过去。
“你好,不好意思...我在找11楼的重症病房。”
“你要找的应该在旧楼,这里是我院新楼b 座,11楼是研究部,没有重症病房。”医生没有多想,对女孩的莽撞似乎也习以为常。
“好的,谢谢。”早早又准备原路返回。
“等等,从那边拐过去,有电梯。”
“谢谢,谢谢您。”早早折返继续开始跑。
重症病房3室。
她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那扇门,双扇的门紧闭着,没有窗。好像永远不会打开。
但此时站在门前,空无无人却灯光明亮的走廊里,奔跑后的双腿想灌了铅一样挪动不了。
没有声音,只有她细细攥动双手的声音清晰可闻,因为手心里有好多汗,这声音很轻。
门突然开了。
这甚至让早早吓得后退了两步。
武玥出现在门后。
然后是潮虫。
“他...”武玥看着早早,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好像一个星期没洗澡,没打理了。他不大的眼睛望着早早,那双眼睛里的光让早早害怕,不敢看,觉得委屈极了。
“对不起。”武玥将头埋下来,
“草...”潮虫低声说了一句,这个声音也不像他。
“草!”他突然发起疯来,“草!草!”他大声吼着。踢打着墙壁,旁边蓝色的椅子,用拳头锤着墙壁,发出“咚咚”的巨响。
他的手一定很痛,但是没有人拦着他。
早早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进去的了。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片猩红。身体也没有感觉了,自己失重了。
淇淇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扶住了早早。
看这他们将一块布子盖在了他脸上,早早颤抖着双手走过来。
白布像,却覆盖出一个人型的轮廓,早早的脑子里奇怪的在想,那是他的轮廓...
那确实是他的轮廓...
可是又太奇怪了。
那是一个再也不会动的轮廓。
父亲母亲来了,是离香城不远的E市从坐动车赶来的...
...
早早靠着墙站着,这是第一次见到怀锋的父母。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怀锋就算喝多了话也不太多。但他曾说过一次,等自己毕业了的时候,母亲。
他们进了那间冰冷的屋子,早早站在屋子外。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声一声冲进耳膜里,抨击着她的心,好像也在撕扯她的身体,将她的身体撕成了很多块,有的掉落在地上,有的粘在了墙上,血肉勾连,溅落满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母亲哭到嗓音嘶哑筋疲力竭了...
早早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
张了张口,想喊声伯母...但出口却无声,不知道为什么嗓子哑了。
但是两位在亲戚的搀扶下径直走了过去,怀锋的父亲看了自己一眼,那双和怀锋有八分相似的眼睛里,是仇恨和怒火化成的阴狠的目光。让早早浑身一紧,抽了口凉气...
而母亲似乎...连看自己一眼也不愿意。
那扇门被人“嘭”的关上,吓得早早又是一抖。
他们搀扶着一路止不住抽噎的母亲往回走了。医生似乎告诉了自己什么,但是没有听见他已经跟在怀锋家人们身后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