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这样的……”傅凉面朝马场中心,中间那个由紫苏领着的小女孩就是顾霄霄,她骑上马仿佛就变了一个人,本来紫苏还怕她摔着,护在她身边,谁想到她一上马背,登上脚蹬,整个人就像飞起来的小鸟一样。
“嗯?没想到啊,是如此简单的案件。”公主殿下一手抱着汤婆子,一手拿着果子。
傅凉的眼睛一直紧盯在马场上飞驰的顾霄霄,“是啊,案件虽然简单,牵扯出的事情可是不少,不过我已经以提点刑狱公事的名义解决了这个案件,你可以放心了。”
“是啊”公主殿下微笑,“我放心了,宫里温贵妃好像是早就得到消息了,正热火朝天地要大办一场呢。”
傅凉嘴角噙着笑,右眼微合“那倒是奇了,我方来时才与上报。”不愧是温家万能的大女儿。
……
除夕前日
烟火大会
御青园春夏之时便郁郁葱葱,景色别致,各种稀奇名贵的花、树争相斗艳,水榭亭台是仿皇帝南下时的行宫建成的,大大小小拢共三百多间,在京城的燥热中也能留得一片清凉,每年夏季时节,暑气熏染得人晕晕沉沉,皇上便合与众人一同到御青园避暑。
冬日的御青园便是冰嬉的好去处,年关将近之时,还会在御青园塑雪雕,又置各种奇巧的宫灯,暖黄的灯照得院子里温暖通亮,供人踩雪赏玩。
今日的大宴就在最大的厅堂——祥凤厅举办,由温贵妃主持,皇帝、皇后与太后和后宫育有子女的嫔妃及其公主皇子、贵人以上位分由皇上钦点的嫔妃也一众前来。
祥凤厅不仅是最大最华丽的厅室,而且地势最高,厅堂周围的花木都是草本的且于冬日就已凋谢,但点植了红梅,除阶上其他地方的雪都已吩咐并未扫清,留下盈盈雪光,是观赏烟花最为适宜的地方。
厅内珠玉摇翠,觥筹交错,待烟火开始燃放之时,宫女会掀开正对着城中央的厚厚帘幕,让大家一同观赏城中央盛放的烟火。
“怎么今日未见你带紫苏来?”公主殿下虽未见过紫苏,可也听傅凉说过多次,今日大宴,傅凉竟没有带任何女侍前来。
“今日家里做了扣肉,柳师傅做的,她爱吃,便给她个小假。”傅凉不甚在意,自己确实也很馋柳师傅的扣肉,细腻咸香,琥珀一般光泽亮丽嫩弹爽滑,把肉的腻味毫不掩饰,让人一尝就感觉这辈子都值了!想着想着傅凉口水都要出来了。
“任公子,注意形象啊”公主忍不住提醒。
今天傅凉伪装成了任珏公子,他本是庆国公任洋的长子,是今日傅凉知道他不会来,便乔装开启隐匿模式,这才顺理成章地坐到席上。
两席之间他俩都坐到了外延的位置,便可挨在一起讲话。
烟火分为三场,第一场于城中央燃放,皆为金银交错的大型烟花,燃起来就仿佛玉柳垂条,是极好的送春吉祥之意。
此时,烟火还未开场。
“不要再向前走了!”一个凌厉的女声破空而来,硬生生地止住了一个身影。
“不管你是谁,不要阻止我,否则……”
傅凉觉得好笑,这个人觉得自己处于优势地位?
“否则什么?和我交手,不出三招,下半辈子就不用再游历山河了。”傅凉匆匆赶到,鼻翼上已有一层薄汗。
从祥凤厅到这里可是够远的,如论飞檐走壁的轻功,自己怕是也比不上这个人。
傅凉此时已卸了伪装,知道这人与原来的任大公子是熟识也不打算装了。
那人闻言不再背对着她,在蓝白的月光中他转身,“你我毫无瓜葛,为何拦我?”
傅凉闻言愣了一下,这确实不是她平时独善其身的作风。
自己什么时候如此入戏到了?
可能因为……不想毁了她的期望吧。
傅凉不会在这个时候分散精神,只是一瞬间就回神严肃地直盯着他。
“再向前走就是莲清宫,你今日的目的就是温贵妃的血饮玫瑰吧。”话音未落,薄如蝉翼的长剑已稳稳地抵在她的喉间。
“亡母遗物,你为何知晓?”男子手里的剑随着他的低吼有些颤抖,稍有不慎就能释放白皙脖颈里流淌的血液。
傅凉看他突然激动的样子就验证了她的猜想,虽然来不及搜集更多信息,但事到如今也只有一试。
不顾他处在崩溃边缘的脆弱神经傅凉继续紧逼,“早在前朝这可是妇孺皆知的,令堂为前朝金石大家,与令尊一代治国名相的结合可是当时的一段佳话啊。”傅凉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大论起前朝宰辅如何。
她突然声音一转,“那时人谁能想如今提起他便是万人唾骂的卖国贼!”
“不!父亲没有!”那人目眦欲裂,猩红沾染了双眼。
“要是让人知道他的儿子吴言模糊三代,摇身一变成了状元,那又将会是什么下场!”
白雪染了一滴鲜血。
“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自己身份暴露,那如今隐居山林的父亲便肯定会被发现,几十年的蛰伏毁于一旦。
“至少,现在不是敌人。”傅凉两指夹住了利刃,用力一转,“咔”地一声铁骨分裂。
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寒铁长剑应声而断。
内心霎时一阵极寒,这样的人,如是敌人,便千死万死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傅凉看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知道可能吓得严重了,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那不是血饮玫瑰,真正的血饮玫瑰于前朝的战争中消失踪迹,后又流落胡人之手,前几日我已派人在边境的互市中买到了,经过鉴定确为血饮玫瑰,现在,要物归原主了。”
摊开少女柔嫩的掌心,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雪光的映照,她的手掌洁白无瑕,中间正静静躺着那一枚并未雕琢确活生生自然化成玫瑰模样的玉石。
漠漠天色,它艳的发黑,是一世芳华尽头浓重的黑暗。
那人放下手中的断剑,接过少女反手放入他手心的玉石。
心中的大石随着这一放,应声落地。
突然,天边跳起了一线金色,“咚”地一下炸开了金花,那金华果然坠然似柳,飘摇摆荡。
随着它的一声号令,近百支窈窕的金柳枝都争先恐后地冲到天上,它们燃烧时整个御青园都随之一亮,两支烟花的空档,御青园便恢复了暖黄的暗光。
一亮一暗之间那人好似对着火光看了看那血饮玫瑰,果然映在他脸上如鲜血一般的玫红,把冷峻的面容照出一丝妖冶。
傅凉对他在想什么不甚关心,抖了下沾雪的衣摆,默默走出了这条小路。
……
公主殿下一看到“任珏”回来就侧身朝向他那边小声说话。
“你可回来了,烟火已经开始了!”
很少能看到公主殿下如此生动如孩童般的脸,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许是因为这般的人吧,不论是云姐,紫苏还是公主殿下,遇见这般温柔的人就让人忍不住保护她们呢。
“回来了,刚才去赏了赏红梅,御青园的梅花果然不俗。”“任珏”应道。
低头看了看手中一片晕染干涸的血迹,心道还好到这之前抹去了伤口,不然又惹得人注意。
白爷那边,应该已经动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