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手下来报,丝竹找到了。
卫墨初本不愿意云熙跟着来,但云熙执意要同行,他拗不过,也只能答应了。
在那悬崖下的一处碎石堆里,他们找到了丝竹。
丝竹躺在那里,流淌出的血液已经凝固,她双目紧闭,脸上皆是鲜血,腹部之上,依旧插着那支箭。
云熙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丝竹依旧是昨天的衣衫,安静的躺在地上。云熙将丝竹扶起来,抱在怀里:“丝竹,我来接你回家了。”
她一点一点的将丝竹脸上的血擦拭干净:“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以为,那是噩梦一场,但是她知道,那是她的自欺欺人。她又以为,这悬崖下会有河流,就像她上次坠崖那般,丝竹会受重伤,但不会死。
可是如今,丝竹安静的躺在这里,没有半点生气,就这躺着,这四周的石头,更是将她的身子割伤。那一道道伤口,深浅不一,她当时,该有多疼啊。
如果不是她伤了孟寒,就不会被太子盯上,如果不是她想学女红,就不会出府,如果不出府,丝竹就不会为了救她而死。
这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小丫头,前几天还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今天,就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了她的怀里。
她难过,她心疼,她愧疚。
云熙就这么抱着丝竹,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卫墨初想将丝竹从云熙怀里抱出,却被云熙死死抱着不肯松手。看到云熙如此失魂落魄,双目无神的模样,卫墨初很是心疼:“丝竹拼死护你,就是希望你平安快乐。如果丝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会难过的。”
听了卫墨初的话,云熙才有所触动,可是她依旧抱着丝竹不肯松手。
“让丝竹,入土为安,好不好?”卫墨初说道。
云熙看看丝竹,才抬头对卫墨初说道:“这里太脏太乱了,我们给丝竹找一个干净美丽的地方,可好?”
“好。”卫墨初点头。
最终,丝竹被葬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此地在邺城郊外,没有名字,只是风景格外秀丽。云熙站在丝竹的墓碑前,轻声说道:“丝竹,我看这里芳草秀美,风景如画,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就擅自做主把你安置在这里了。”
云熙站在墓碑前,站了很久。
直至夕阳西斜,卫墨初才出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云熙点点头,跟着卫墨初一起,离开了这里。
暮色降临,云熙一身黑衣,手握利剑,正要出门,却被卫墨初拦住了:“你要去做什么?”
“杀人。”云熙直接说道。
“孟广是当朝四品大员,不是你想杀就杀的。”卫墨初说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云熙只放下这一句话,就欲翻身出围墙。
“熙儿!”卫墨初拉住云熙,在看到云熙坚定的眼神后,他说道,“我已经掌握了孟广买卖官爵的证据,此事,交给大理寺来解决。”
“孟广是太子的人,我不想因此,让你和卫伯父成为太子的眼中钉。”云熙说道。
“大理寺本就是锄奸惩恶之地,如果放任恶人作恶,那大理寺便真的名存实亡。况且,”卫墨初暗下眼神,“他动了我的逆鳞,我不除他,绝无可能。”
三日后,孟府被抄家。
理由,是孟广利用职务之便,以公谋私,买卖官爵,更是利用太子之名,搜刮民脂民膏。
孟府由被皇室嘉奖到抄家流放,不过短短数日。
流放,比直取他性命,更折磨。
听到此消息,云熙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丝竹,你的仇,得报了。
这一日,卫墨初下朝回来,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你要回不周山?”卫墨初找到正在院中看书的云熙。
“嗯。”云熙点头,“我已经和卫伯父,卫夫人说过了,明日就回。”
“为什么?”卫墨初追问,“是卫府有哪里照顾不周之处么?”
云熙摇摇头:“卫府里所有人都对我很好,师兄你也将我照顾的很好,是我自己要回去的。”
“你带人抄了孟府,虽明面上是为了太子,但实际的原因,怕是太子也知道。太子如今掌权,想革一个人的职,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我不想师兄你为了我,继续得罪太子。所以,我回不周山,是最好的办法。”
卫墨初脸上的劳累,云熙也是看到的,想必孟府抄家这件事,让太子尤为不满,在朝堂上,师兄怕是要多出很多精力来应付太子。
她不想孟寒死,孟寒却因他而死。她不想丝竹死,丝竹却也是因她而死。归根结底,她才是症结所在。
或许她离开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了。
“我本就不在乎这个官职。”卫墨初直言道。
“你不在乎,卫伯父在乎。你是卫伯父的骄傲,是整个卫府的骄傲,你要担起的,是整个卫府的责任。”云熙浅浅笑了笑,“况且,我回了不周山,师兄若是想念我了,还可以来看看我嘛。”
卫墨初沉默了片刻,他深知云熙的性子,一旦做出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的改变。
“如果你也想我了,你会不会来看我?”卫墨初看着云熙。
云熙愣了愣,卫墨初眼中的深情,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避开那目光,云熙笑了笑,说道:“当然,如果我想师兄了,自然是会来看师兄的。”
其实,云熙回去不回去,于卫墨初来说,应该不是一件大事,云熙回去,也不过是回不周山与师父一同生活,他曾在不周山生活了近二十年,就是他另一个家,云熙不过是换了一个家而已。
明明以后想她的时候,还是可以去看她的,为何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心像是缺了一块呢?
“要回去,至少也提前和师兄说一声。”卫墨初说道。
“我也是临时打算的,想告诉你的时候,你都已经去上朝了。”云熙道。
卫墨初看着院子的柳树不语,以后下朝,没了云熙的身影,怕是会不习惯来了。
“少爷,兰陵王殿下来了。”院外,家丁来报。
卫墨初看向云熙,询问道:“见么?”
高长恭是来找云熙的。他已经来了好几次,但是每次,都被云熙拒绝了。
云熙点头,她明日就要回不周山了,这次,就当是拜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