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府芜园
芜园内室,上好的檀木雕花床上,无忧安静地躺着,午后和煦的阳光,像轻柔的丝带,透过窗户,轻轻地抚在了她的脸上,温暖恣意。自难产生出了淳儿之后,无忧的身体大不如前。睡眠也不甚好,经常梦魇。也就养成了午后小憩的习惯。
莲香来到内室,少见地看到自家主子梦里露出笑意地模样。暗暗想到:娘娘怕是又梦到了王爷和淳儿吧!她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叫了声:“王妃!”
无忧向来睡的极浅,她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柔柔地问了句:“怎么了?”
莲香福了福身,略带忧虑的说道:“皇后娘娘午后去了那院,王妃可要过去问候一声?顺便看看情况。”
无忧却是沉吟片刻,想到那孤独皇后素来也不喜自己,不如躲个清净,不去沾染那是非。就摇头说道:“想来皇后娘娘是来看吴王正妃的,我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不料话未说完,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孤独皇后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不一直拿自己当正妃吗?”
无忧一惊,忙下了床,跪在地上,恭谨地说道:“无忧恭迎皇后娘娘!”
孤独皇后莲步轻抬,走进内室。笑吟吟地说道:“吴王妃好福气!出了这么大事,竟也能睡得安稳!”
无忧伏下身子,不温不火地答道:“无忧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提点!”
岂料孤独皇后脸色一变,冷笑一声,斜睨着无忧喝道:“南无忧!你好狠毒!身为吴王侧妃,你不知和睦姐妹,竟谋害正妃!”
无忧心下有些茫然。她忙低伏着身子,辩解道:“皇后娘娘,这却是从何说起?无忧实在冤枉啊!”
孤独皇后柳眉倒竖,斥道:“怕是容不得你抵赖!我带了太医查看,琉璃是中毒所致的疯癫,你敢说你不知情?”
无忧也是一惊,没想到果真如自己猜测的一般。她做出花容失色的样子,掩口惊呼道:“什么?!姐姐竟被人下了毒!”接着悲愤地说道:“姐姐到底得罪了谁?是谁这么狠毒!”
孤独皇后冷眼看着无忧的样子,指着她厉声喝道:“还想抵赖!你与琉璃不睦已久,本宫早有耳闻。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
无忧心中坦荡,也料定皇后没有证据,只是来试探自己。不由的静下心来。抬起头淡淡的说道:“恕无忧斗胆!敢问可有什么人证物证?”
孤独皇后定定地看着无忧的双眼,良久,却是抚了抚鬓角,脸上的神情逐渐缓和,温言说道:“起来吧!许是本宫错怪了你!”
随后做出一副道貌傲然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论起来,我也是你们的母后。现在却要提点你一句,姐妹之间还是要和睦处着。这样吴王在前线的战场才能放心杀敌!”
顿了顿,却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似犹豫了一下,才叹口气说道:“罢了!这些朝堂之事本不该跟你讲。想你和那吴王素来感情深厚,说了倒也无妨。今日早朝,来了急递驿骑,说是前方粮草告急!”
说完又忙劝慰道:“你自是不必担心,你们父皇已经派人解决了!”
无忧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不由的心神有些不宁。无端地想起了那个梦魇。赵承璟倒在了马背上,白色的战袍上,血迹渍渍,醒目惨然。心下有些慌乱。但她还是掩下了自己的情绪,恭敬地说道:“无忧定记得母后的教诲。”
孤独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就告辞了。
她今日确实是来试探南无忧的,待听到太医说,崔琉璃是中毒所致的疯癫。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南无忧。但后来又听到太医说曾在西陲见过这种毒药。不由地又想起了许家。
现在看来却是那许家下手无疑。那许青州不是爱惨了崔家夫人,想不到竟会对她唯一的血脉动手。想必也是心狠手辣之徒。
想到这,电光火石间,孤独皇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一箭三雕的好计划。她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神色。许家,崔家,吴王就让你们狗咬狗去吧!
崔进升府邸
此刻的崔进升还在暗室里审问,他并不知道自己和婉娘唯一的血脉,此刻正被人一步一步推着走向了不归路。
失去婉娘的崔家家主,早已抛下了世间的一切,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心。
穿过假山中一个不起眼的低矮小门,是崔府的暗室。这里暗无天日,只有后墙那扇已经钉死的窗户透出一点外界的微光。猩红的地面上和竖立的木架上摆着各式的刑具,刑具大多血迹斑斑,甚至有些已经断裂。
此刻,刑架上绑着的是崔夫人的贴身侍女。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追随伺候夫人这么多年,最后竟会落得如此地步。
鼻青脸肿的管家正一鞭一鞭抽在她的身上,饶是那管家浑身是伤,也并不影响他下鞭的力度。
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被毒打的管家,在自己落难的时候又怎会不踩上一脚呢。从最初惊慌失措的辩解,到苦苦哀求,最后就是现在,却是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早就怀疑你了。自那日夫人与你一起出门后,回来后就变得郁郁寡欢。没几日,竟一病不起。你还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吗?”管家凶神恶煞地厉声喝道。
侍女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任由鞭子抽打着自己。
本在闭目养神的崔进升却是眉头一皱,蓦地睁开了双眼,眼底还有淡淡的血丝。他猛地起身,喝退了管家,厉声问那侍女:“可有此事?”
侍女想到崔夫人的叮嘱,犹豫了下,摇头干脆地说了句:“没有”。
崔进升怎会看不出端倪。然而他并不追问。只是淡淡吩咐了管家一句:“将那狼狗喂了春药,牵进来!”
一句话说的侍女不寒而栗。她蓦地想起了前几日被拖出去的小姐妹惨不忍睹的身体。不由得浑身瑟瑟发抖,惊惶地求饶道:“我说!我说!那日夫人听说,小姐将侧妃南无忧害的差点送了命,担心吴王怪罪。就备下厚礼,让我陪着前去说和。”
崔进升不由得皱了眉头,暗自惭愧:“自己果真对婉娘关心太少,竟不知道还有此事!”
那侍女看了眼崔进升的神色,接着说道:“不想那南无忧甚是倨傲,看也不看,就回绝了夫人,还扬言要找皇上评理。夫人一急之下竟……竟给她跪下了!”
还未说完,崔进升却是再也忍受不住,一掌拍向旁边挂着刑具的架子,架子轰然倒地。听到婉娘竟还受过这等侮辱,他青筋暴突,心中瞬间升起了万丈怒火。
崔进升闪步上前,一把掐住侍女的脖子将她提起,厉声喝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侍女带血的双手使劲挣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老爷,我说的都是真的!”
崔进升猛地放下侍女,摆手示意她接着说。
“不想那南无忧心肠硬的很,夫人跪下之后,她愣是没应,还羞辱夫人让她管好小姐!”侍女一口气说完之后。崔进升的脸更黑了。
“南无忧!你该死!”崔进升咬牙切齿,身上爆发着的雷霆怒火让人不寒而栗。
泰王府
泰王府后花园,阳光和煦,微风拂过,柳条飞扬。今日的严婉穿着一袭草绿色的罗裙,未施粉黛,一支古朴的簪子斜斜的插在束起的发髻上。她的双眼微红,神情有些恹恹。
一把精致的黑漆面古琴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严婉深深的叹了口气。双手拂下,婉转而又有些哀怨的琴音缓缓流出。一旁的双儿看到自家小姐憔悴的容颜,不由的一阵心疼。
今日的赵承允因心中装着事,回来的颇早。一进门,就听到了幽怨的琴声。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脚往后花园走去,径自来到了严婉地身旁。
一旁的双儿借口奉茶,颇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严婉却是抚着古琴不曾起身,也未曾抬头看赵承允一眼。
赵承允却也不语,皱着眉仿佛正专心欣赏着琴音。过了良久,他才幽幽地开口道:“婉儿,你的心乱了!”
严婉身形一滞,抚着琴沉默了良久,才冷淡地说道:“婉儿自是没有王爷的琴技好!”其实颤抖的双手却早已泄露了心中的情绪。果然,一个气息不稳,就被琴弦划到了手。豆大的血珠,瞬间流出。
一旁的赵承允却是慌了,拿起严婉的手指就往自己嘴里放,吮吸着她受伤的地方。
严婉身形一僵,她压着委屈的情绪,黯然问道:“赵承允,你把我当成了什么?高兴了就赏几个甜枣的小孩吗?”说完却是泪如雨下。
赵承允想到昨日的失控,心内也不由地生出几分愧疚,他轻声细语地说道:“婉儿,是本王的不好。今日却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要去东戊了!”
严婉脸色大变,却再也顾不得些许情绪,讶然问道:“什么!东戊不是有三哥吗?”
赵承允耐心地解释道:“边关粮草告急。我私下已向父皇请命,准备押送粮草去解了三哥的燃眉之急!”
严婉此时的心情有些矛盾,既盼着吴王早日平安归来,又怕刀枪无眼伤了自家王爷。不由地心思一转,却是叹道:“莫不是躲着我罢!”
赵承允却是一把将严婉抱入怀中,情深意切地对她说道:“等我回来!咱好好过!”
午后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映出了一对恩爱的影子。严婉心里不由地叹道:“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