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崔琉璃站起身,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指挥着四周的家丁,“都愣着做什么?快请大夫来。”
家丁们正愣神,想着完了完了,这下子怕是小命难保啊。冷不丁听到崔琉璃这话,像是忽然间找到了主心骨,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
宴请厅中,越来越多的宾客感到不适,高台上皇帝的脸色阴沉地像是能滴出水来。
不消片刻,大夫就到了,给几位大人把过脉之后,颤颤巍巍地走到大厅中央,说道:“启禀皇上,诸位大人是食物中毒的征兆啊!”
“食物中毒?”皇帝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饭菜中下药?”
“倒不是下药,只是食物之间相克罢了。牛肉与栗子不可同食,否则会引起呕吐。那厨子想来是不知道此事,这才闯下大祸。”
听了这话,皇上的脸色才稍微有所好转。
若是食物相克,那是准备宴会的人不用心,烧菜的厨子不仔细,可若是下药,那问题可就严重多了。皇上暗暗庆幸是前者,否则使团都在,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负责此次宴会的是谁?”
皇上话音刚落,崔琉璃便佯装惊恐地跪倒在地:“回父皇的话,是儿媳负责了宴会,可这菜单,就没到过儿媳手里,儿媳也是一头雾水啊,还请父皇明鉴。”
“混账东西!若是没有主子的审批,就算借底下的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
“父皇,儿媳冤枉啊!父皇若是不信,大可叫来后厨的人问上一问,以证儿媳清白!”崔琉璃垂着头,泫然欲泣。
南无忧看她这般自信,心道凭她对崔琉璃的了解,要么做得天衣无缝,不怕别人查,要么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阴谋。
皇上看来是打算彻查此事了,便让人把后厨的人都带上来。宽敞的宴请厅瞬间变得拥挤。
“负责配菜的厨子是谁?”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小个子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双腿打颤,抖似筛糠。
“皇上饶命啊!小人,小人冤枉啊皇上。本来菜单上只有秘制腌牛肉一菜,并无江南桂花雨,只是不知何故,被人加到了菜单上。小人觉得不妥,便特意叫了丫鬟去问了贵人。贵人说菜没有问题,这才照做。”
这江南桂花雨,便是用了将栗子糖渍在桂花蜜中约莫七七四十九天,而后取出,风干,再碾成细沫,一层又一层地铺好。入口即化,倒真如江南春雨一般温柔细腻。
光看名字,还真看不出来里头放了栗子。
“贵人?”皇上冷眸微眯,“是哪位贵人?”
这时,厨子身后一个小丫鬟哆嗦着开口了:“回禀皇上,奴婢是后厨的人,平日里并没有机会接触到各位娘娘,只知道是昨日晚上在宴请厅中指挥众人的娘娘。”
崔琉璃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叫屈:“皇上,儿媳冤枉啊皇上。昨日,儿媳身子不适,早早地便回房休息去了。”
“既然如此,那宴请厅中的贵人又是谁?”
“是,是玉妹妹。”
玉无瑕听到自己被点名,连忙跪倒在地:“皇上,儿媳也是想为王妃姐姐分忧,谁知竟铸下了大错,还请皇上念在不知者无罪,饶了儿媳吧。”
玉无瑕知道,自己不比崔琉璃和南无忧,皇上若是想弄死她,便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吓得浑身发抖。
她不知道,就算皇上肯放过她,支那灵也是断不肯放过她的。南无忧坏了她的大喜之日,她已然不满,如今又出了这一遭。她自小千娇万宠,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此刻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岂能就这样放过。
思及此,支那灵也跪倒在地:“皇上,儿媳认为,此事不该宽大处理。她既然过目了菜单,便是要为这桩事情负责。”
玉无瑕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抹怨毒,转瞬即逝,口中还在不停求饶:“皇上,饶命啊皇上!”
皇上想了想,最后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的儿子:“璟儿,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赵承璟自然知道玉无瑕不敢在宴会上动手脚,定是那崔琉璃栽赃陷害。可是玉无瑕太蠢,所有的不利都指向她,根本无从开脱。
他想了想,开口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认为,玉侍妾是有错,但几位大人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她也就罪不至死。罚二十板子,赶出王府就是了。”
这个结果,虽然和崔琉璃原先设想的有些出入,但她也不敢煽风点火,而且转而为玉无瑕求情。
皇上点点头:“那便按璟儿所说的去办吧。”
说完,便有下人上前,把玉无瑕带走了。
一场宴席,就这样弄得不欢而散。皇上照顾受伤大臣的情绪,每人赏了黄金百两以示安抚。
过了几天,使团便要回去了。皇上又赐了不少奇珍异宝,以示安抚。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无忧回来了,丫鬟们都很高兴,一群人又是哭又是笑的,无忧看着她们,只觉得心头一暖。
“淳儿呢?”无忧问红叶,后者说奶妈刚喂完奶,此刻已经睡下了。
“奶妈?”自陈姨的事情之后,无忧对奶妈便有些敏感。
一旁铺床的莲香看出来了,忙道:“这奶妈是泰王妃寻来的,人很老实,话也不多,哄起孩子来很有一套,是个靠得住的。”
无忧这才放心。虽然说是说严婉寻来的,但多多少少肯定和赵承允也有些关系。自己欠这对夫妻俩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才想着,便有下人来报,说是泰王妃来了。无忧眼睛一亮,让下人快请进来。
“我这儿才说起你,你后脚就来了。”
严婉听无忧这样说,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你们说我什么呢?不会是在说我坏话吧。”
无忧闻言也笑了:“就是在说你坏话。”
“好啊,无忧嫂嫂居然敢打趣我。”说着,两人便闹做一团。
好容易停住了,严婉犹豫了片刻,无忧看她欲言又止,又是一笑:“我们俩这样亲近,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严婉听她这样说,也放宽了心:“我是想问,你这段日子,都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可又怕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无忧见她们都好奇,便将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她们听。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严婉听了,很是为她心疼:“都是崔琉璃那个贱人!要不是她,你根本不会受那么多委屈。”
严婉向来都是以大家闺秀的形象示人,无忧见她为了自己,这样说崔琉璃,真是气急了,又无奈又感动。
“王爷不在的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了吗?”
无忧摇摇头:“我还没同他说呢。这段时间为了使团的事情,他忙得焦头烂额,我实在不忍心再让别的事情扰了他。”
严婉闻言,叹了口气:“你倒是处处为他着想。算那崔琉璃好命,且让她再快活些天。”
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玉无瑕,听说被赶出府之后没多久就得重病死了。”
“死了?”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无忧听到这消息倒也不会像从前一般大惊小怪,但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忍不住感慨。
“可不是。挨了二十个板子,打得半死不活的,也没有母家可回,没人为她医治,没几日就去了。”听了严婉的话,无忧愈发唏嘘。
“其实上次的事情,我总觉得透着古怪,心知和崔琉璃脱不了干系,可就是没有半点证据。”
“没办法,那玉无瑕硬要往枪口上撞,也怪不得旁人了。”话说到这儿,无忧想起玉倾城来。上次来找她时,她说自己和姐姐从小并不养在一处,想来关系一般,难怪她明明略懂医术,却没有为玉无瑕治伤。
连亲姐姐尚且可以如此,就更不用说旁人了。不受宠也不见她自怜自艾,或是跑到王爷跟前去邀宠。看来,是个难缠的狠角色啊。
正想着,下人来报,说是玉倾城来了。
无忧不禁苦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跑到她这芜园里来,且都是说曹操曹操到,真是稀奇。
“请她进来吧。”
这话才传出去,玉倾城便进来了。只见她穿着一身鹅黄的襦裙,合身的剪裁称得她身姿婀娜,很是动人。
玉倾城朝着无忧福了一福,又朝严婉行了礼,很是知礼数。
“妹妹听说姐姐回来了,便来拜访。”
无忧不知她来意,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让她入座。
玉倾城是提了糕点来的,下人把食盒打开,白玉瓷盘上放着六个小巧精致的荷花酥。无忧和严婉各拿了一个来尝,很是可口。
玉倾城听她们赞赏自己的糕点,唇角一弯:“姐姐和泰王妃若是喜欢,妹妹便常做与你们吃。”
无忧和严婉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玉倾城吃瘪,但也没有生气,面色如常,又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无忧就问身侧的严婉:“你说,她今天是干嘛来的?”从进来到现在,无所求,不挑拨,就像是真的只是来看看她一样。
“还能干嘛,讨好你,站队呗。”严婉悠悠地吐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