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皇后听到这话,却没有动身。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儿子登上皇位的事情,没心思去看皇上,对着独孤无极说:“他才刚晕,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乾儿当上储君。”
独孤无极看着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女人,心里为皇上叹了口气。
到底是多年夫妻,如今皇上重病,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而她作为他的妻子,一心只想着日后的荣华富贵,没有半点担忧的意思,北照有这样的一位一国之母,真是可悲可叹。
独孤皇后全然没有注意独孤无极的神色,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说皇上也真是的,没同意说立储就晕过去了,这不是瞎耽误事儿呢吗!万一他要是再也醒不过来了,那……”
说到这儿,独孤皇后顿住了,喃喃道:“他要是醒不过来了,要是醒不过来了……”
独孤无极看着独孤皇后忽然就冷静下来,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心里觉得奇怪:“到底怎么了?”
“皇上要是醒不过来了,乾儿就是第一顺位继承者,皇位非他莫属。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事儿啊。”
独孤无极听她说这话,几乎要以为她是疯了:“快别说这话了。这可是弑君,你想独孤家被诛九族吗?”
“怕什么,等乾儿当上了皇上,谁还敢动我们独孤家。”独孤皇后颇有些不以为然。
独孤无极看着她,只觉得一口老血要被气得呕出来了:“你不要再说了。现在,你快去看看皇上,旁的事情,莫要再想了。”
独孤皇后还要反驳,见独孤无极像是真的动怒,脸色阴沉得可怕,便不再多言,起身出了寝殿。
另一边,宋贵妃听下人说皇上在早朝时晕了过去,身形一晃,险些也要摔倒,身侧的宫女连忙扶住了她:“娘娘?”
“本宫没事。”宋贵妃摆摆手,“快,快扶本宫去看看皇上。”
宫女得了吩咐,连忙扶起宋贵妃,而后一行人往皇帝寝宫走去。
病榻上的皇上,面色如纸,骨瘦嶙峋,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宋贵妃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几十年的男人,忍不住泪如雨下。
“太医,皇上他何时才会醒来?”宋贵妃哽咽着问身侧的太医。
“娘娘,这个,微臣也不是很清楚。可能过会儿就会醒,也可能……”
后面没说完的话,宋贵妃心知肚明。她听太医这样说,忍不住又是一行清泪滚落下来。
宋贵妃握着皇上的手,忆起往昔的点点滴滴,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忽然,皇上的手指动了动,宋贵妃心中一喜,就要唤他:“皇上……”
两个字方才出口,便觉皇上的手指轻轻掐了下她的手指。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若是连这点默契都没有,那真的是妄为夫妻了。
宋贵妃将接下来本要出口的话,生生地换成了其他:“您何时才会醒来啊!”
说着,擦了擦眼泪,对着一旁候着的太医道:“太医,您忙了这么久,想来也辛苦了,下去歇会儿吧。皇上这儿,有本宫守着,放心吧。”
太医听了她的话,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之后,宋贵妃又屏退了其他人,说是想和皇上单独待会儿。
“皇上,人都走了。”
宋贵妃话音刚落,皇上就悠悠转醒,眼中一片清明。
宋贵妃看他醒来,松了口气:“皇上,您这是真病了,还是在装病啊?”
皇上听了她的话,也是一叹:“朕是真的不行了,以后,可能时常昏睡,偶尔清醒,朝堂上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宋贵妃听到他的话,吓得不行:“皇上,臣妾一介妇人,朝堂上的事情怎敢参与。”
“你先听朕把话说完。你快去寻一个与朕身量差不多的人来,接下来的日子,让他代替朕上朝,你垂帘听政,有什么事情,就都记下了,等朕醒过来了,就讲给朕听。绝对不能让那些大臣知道朕的情况,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决定不仅是因为朕的身体状况,还关乎谁能成为真正的储君。这是朕对孩子们的一场考验。”
虽然宋贵妃和独孤皇后互相不对付,可是基本的尊卑她还是知道的,便问皇上:“皇上,为什么是臣妾呢?”
皇上闻言,眼色一暗:“朕昏倒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她断然不会不知道,却没有赶来,只有你守在朕的病榻前,真是寒心。今日在朝堂上,独孤无极竟然还提了立储之事,他们是真当朕要死了吗!”
因着情绪激动,皇上咳了起来,宋贵妃连忙为他顺背,拿帕子帮他掩住嘴,再拿过来时,只见上面点点殷红,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朕交代给你的事情,千万不要忘记,这关乎北照的江山。趁着朕还有点力气,你快去拿一张空白的圣旨和笔来,快去。”
在皇上目光的催促下,宋贵妃只得到桌案前拿了圣旨和笔,为他沾好了墨。
皇上接过,抬手写了起来,写完以后,又让宋贵妃走到桌案前拿玉玺盖好。
“我原想着,若是皇后来床榻前陪着我,我就让她来做这些事情,若是来的是你,就让你来做这些事情。她终究,辜负了我。”
谁来做这些事情,就是无条件信任那个人,彻底放权给他。他原想着,独孤到底是他的皇后,是国母,理应让她来,可她自己放弃了。
宋贵妃盖好玉玺,发觉身后没了声音,扭头看去,皇上又睡过去了。她眼眶发酸,走到他身边,眼泪又掉下来了。
“皇上!”独孤皇后假惺惺地抹着眼泪,快步冲了进来,见皇上还睡着,伏在他的身上大哭起来。
宋贵妃冷冷地看着,想起皇上还交代了她其他事情,便说:“既然有皇后陪着皇上,臣妾就先走了。”
说着,便拿着圣旨要离开寝殿。
独孤皇后眼尖,看到了她手上的圣旨,叫道:“这是什么?”
此时的独孤皇后方寸大乱,她几乎可以想象,方才皇上定是醒来过了,宋贵妃趁着皇上不清醒,哄他立赵承璟为储君。或是皇上明明立了赵承乾为太子,宋贵妃要将圣旨销毁。
不管是哪一种猜测,都让她无法接受。
独孤皇后现在满心都是立储之事,自然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贵妃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冰冷:“你想看?”
“拿过来。”独孤皇后伸出了手,几乎要去抢。
宋贵妃躲过,同时扬声道:“来人呐。”
一大群宫女太监,连同太医都走了进来,宋贵妃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皇后不是想看圣旨吗?那干脆就宣布好了。”
说着,宋贵妃将圣旨打开,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身体不适,恐做错误决定,误了国事。宋贵妃贤良淑德,聪慧机智,兹决定让其垂帘听政。钦此。”
“什么?”独孤皇后惊诧地抬起头,“垂帘听政?就凭你?怎么可能?”
说着,她一把躲过圣旨。宋贵妃见已在这么多人面前宣读过了,便由着她抢过去看。
独孤皇后伴随皇上这么多年,自然是认得他的笔迹。就算宋贵妃有心想要伪造圣旨,玉玺可以盖,可字迹不可能做到一样。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的的确确是皇上自己的决定。
她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才是国母,我才是皇后!”
这个圣旨一出,无疑是给了独孤皇后一个响亮的耳光。她拿了圣旨,手不停地在抖。
不行,皇上,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才是你的皇后,我才是你的妻!就算是要垂帘听政,那也该由我来,她凭什么?
独孤皇后看向皇上的目光里,尽是怨毒。
宋贵妃没工夫和她耗,明日还有早朝,她要尽快找到那个能李代桃僵的人。
皇上生得很高,体型普通,不胖也不瘦,因着是帝王,所以背总是挺得很直。太监们卑躬屈膝惯了,不能模仿出皇上的神韵,该找谁呢?
宋贵妃边走边想着,巡逻的侍卫见到她,纷纷行礼,宋贵妃没工夫理他们,就挥了挥手,忽然,她顿住了。
她走到打头的侍卫面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后者被她这么盯着看,微微有些心惊。
“你,跟本宫来。”
宋贵妃旁的什么也没讲,只说让侍卫跟着自己来。那侍卫苦着一张脸,也不敢不从,只好跟在宋贵妃身后。
宋贵妃带他去了自己宫里,屏退所有宫人之后,直直地看着他:“你,想当皇上吗?”
侍卫听她这样讲,额头上立刻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卑职从来不敢有这样的心思,还请贵妃娘娘明鉴。”
“本宫并没有同你开玩笑的意思,本宫是认真的。”宋贵妃看着他,神情认真。
侍卫还是一头雾水,把头抵在地上,不肯抬头。
“其实,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宋贵妃缓缓地吐出这一句。
侍卫更惊了,自己不是皇子,怎么可能有当皇上的命。而且自己并不在御前伺候,皇上怎么会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
他不知道,他只是运气好,赶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