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日,宋贵妃要带上淳儿,根本什么都没想,只觉得既然是一家人,哪怕是要逃命,也一个都不能少。如今听了支那灵的话,她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带上淳儿,是不是她做错了。
是啊,支那灵说得没有错。淳儿他是世子,就算璟儿他真的犯了错,可淳儿到底是皇上认可的世子,大臣们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独孤皇后和赵承乾对淳儿下毒手的。
淳儿还小,若是回到京城,有那么多人照顾他,可是在这里呢?大家连自己都是自顾不暇,怎么还能去好好地照顾他呢?
思及此,宋贵妃也下了决心。
要把淳儿留在这里,然后报官。官兵看到双龙玉佩,定然会把淳儿送到京城去。
她走到赵承璟的房里,无忧和赵承璟守在淳儿床榻,不时地摸摸他的额头。
“无忧,璟儿,你们过来,我有话同你们说。”宋贵妃招招手,无忧和赵承璟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我们把淳儿放在这里吧。”宋贵妃看着无忧道。
后者闻言,立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母妃,您说什么呢?”
“无忧,你先别着急。母妃这样说,定是有母妃的考量,你先坐下,我慢慢同你说。”宋贵妃坐在椅子上,为无忧倒了杯水。
“无忧,当日我们把淳儿带来,不过是一时冲动,如今静下来好好想想,其实,把淳儿留在京城,才是真正对他好。你看,我们现在是逃犯,若是带着淳儿,他奔波劳累,十分辛苦,吃不好睡不好,长此以往,对他的身体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无忧根本不听宋贵妃的话,她绝不可能和自己的淳儿分离,哪怕天塌下来,她也要和淳儿在一起。
“母妃不要说了,无忧是不会同意的。”
“无忧!你冷静一点。”宋贵妃苦口婆心地走到她面前,“现在放下淳儿,才是真正对他好你明白吗?”
“什么放下淳儿,母妃根本就是嫌他累赘,想故意丢下他吧。”无忧现在心里烦,说出来的话大多伤人。
宋贵妃觉得自己的考量全部都是为孙儿着想的,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委屈极了。
“无忧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为了淳儿,我何苦就这样暴露我们的行踪,招来不便。我是一心为了淳儿。他还这样小,这么受得了这样的生活,你是他的娘亲,你不能意气用事啊!”
赵承璟虽然心里也不像和儿子分开,可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母妃说的是事实。淳儿是个孩子,不像他们大人,淳儿受不了的,今天的高烧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想了想,对宋贵妃道:“可若是就这样放下淳儿,难保皇后不会把恨发泄在淳儿身上。”
无忧听出了赵承璟的动摇,气愤地看着他:“赵承璟,他是你的儿子,淳儿是你的亲骨肉!他还发着高烧,你怎么忍心就这样抛下他不管呢?”
宋贵妃只好接着劝她:“无忧,淳儿他到底是皇上认定的世子,亲赐过双龙玉佩的,独孤皇后和赵承乾不敢对他怎么样,大臣们都会护着他的。”
“不行不行不行。”无忧摇着头,怎么也不同意。
赵承璟看到无忧这么痛苦,也就心软了:“母妃,你还是回去吧。我们既然是淳儿的父母,就有责任照顾好他。而且还有两个丫鬟在呢,母妃就别担心了。孩子嘛,金窝银窝,都不如在父母身边的。”
说到这儿,赵承璟眼色一黯。宋贵妃知道他这是想起了自己儿时的事情。
罢了罢了,当年自己没有照顾好璟儿,这个遗憾,就让他自己在淳儿身上填补吧。
宋贵妃看了他们两口子一眼,离开了房间。回到房里,支那灵还没睡下,见到她来,赶忙上前询问:“怎么样了,母妃?”
宋贵妃摇了摇头:“他们不愿意,说是能照顾好淳儿。也罢,毕竟是他们的孩子,由他们去吧。”
支那灵心里一凉,想到宋贵妃还在身边,便什么也没表露,伺候她梳洗完,就躺到了床上。
因着淳儿病了,于是这日白天全都在照顾淳儿,如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贵妃有了困意,没一会儿便睡着了。支那灵看了她一眼,轻轻唤了两声,见没有回应,便打开柜子,从包袱里头拿出了一包药粉,放在怀中,而后离开了房间。
支那灵来到无忧和赵承璟的房间,见两人还一刻不离地守着淳儿,便走上前,对着两人道:“姐姐和王爷先去歇会儿吧,母妃已经睡下,你们就睡我的床。我睡不着,我守着淳儿就好。”
赵承璟找大夫,又抓药熬药,忙活了一天,想到自己如今是众人的顶梁柱,绝对不能倒,便点点头,询问的目光看向无忧。
无忧对支那灵还有戒心,况且淳儿病还没好,她根本就睡不着,于是摇摇头:“你去睡吧,我要继续守着淳儿。”
赵承璟见状,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也不好,便说:“那我也不走了,一起守着吧。”
无忧闻言,又摇了摇头:“不行。你快去休息。只有你好好的,我们母子俩才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啊。”
赵承璟看她坚持,便没再多言,转头看向支那灵:“那就麻烦你陪着王妃了。”
“王爷放心吧,妾身如今也是个母亲了,会用心照顾小世子的。”
赵承璟听她这样说,才想起来她也是个孕妇。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无忧身上,根本没好好看过她,如今见她腹部凸起,便不自然地说:“嗯,你,也记得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支那灵点点头。待到赵承璟不见了身影,支那灵走到桌案前,倒了一杯水递给无忧:“王妃,喝点水吧,润润嗓子。”
无忧这么久没喝水,的确有些渴了,便一气儿喝完了。支那灵走回桌案前,见悄悄用手指蘸了些许药粉,在杯沿上薄薄的抹了一圈,而后又倒了一杯:“王妃,小世子如今高烧不断,想来难受得紧,您给他也喝点水吧。”
无忧想起自己方才才喝了一杯水,并没有什么问题,便接过,给淳儿小口小口地喂了下去。
支那灵看着那杯水尽数落入淳儿的肚里,暗暗松了口气,接着接过杯子,拿回到桌案前,手一个不稳,茶水倒到了外面。
“哎呀,糟糕。”支那灵连忙拿出帕子擦了起来。无忧看了她一眼,见是茶打翻了,便收回了目光。
支那灵收拾好了桌上的狼藉,走到无忧身边,和她坐在一起,看着淳儿。
无忧对她不放心,不让她碰淳儿,支那灵见状,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无忧姐姐这样信不过我,那我还是走吧。否则无忧姐姐又要照顾淳儿,又要防着我,太辛苦了。”
说完,支那灵就离开了房间。
她来到了楼下厨房,店小二认出她是客人,见她貌美,又有着身孕,便走上前:“客人可是饿了?”
支那灵微微垂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店小二只觉得比天上繁星还要美丽:“嗯。有了身孕就饿得快,想来厨房讨口吃的。”
“好嘞。我这就给您下碗元宵。”店小二麻利地走到案板前,娴熟地揉起了面粉。
支那灵看似在专注地看他怎么做元宵,实则是将怀中的纸包丢到了一旁的泔水桶里。
第二日早上,淳儿的烧总算是退了。众人在这个客栈里头待了这么久,想想觉得不放心,便要收拾行装,换个客栈住。
支那灵听说此事,提出了异议:“这不大好吧。淳儿大病初愈就要换客栈,恐对他的身子不利。”
宋贵妃和支那灵住一个屋子,那日宋贵妃忽然就提出要放下淳儿,八成和支那灵脱不了干系。无忧自从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就再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虽然她打心底里也觉得换客栈不好,但见提出此事的人是她,便说:“不劳妹妹费心了。我会照顾好淳儿的。”
上次无忧这样无理地对待宋贵妃,宋贵妃心里对她是有气的。想她虽然是亡国公主,可是前朝才灭,她就被送到了北照,紧接着就成了贵妃,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无忧,灵儿说这些话可都是为了淳儿好,你这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呢!”宋贵妃嗔怪地看了眼无忧。
赵承璟见母亲和妻子吵起来了,只好主动承担起和事佬的角色:“好了好了,快离开吧,旁的话,就不要再多说了。”
赵承璟这话明显偏帮了无忧,宋贵妃心里有些气,但也无可奈何。毕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逃命。
他们坐着马车,到了远一些的一个客栈里头,谁知好整顿好,淳儿就开始起疹子了。
先是后背,而后是四肢,最后发到了脸上。无忧慌了神,连忙让莲香又请了大夫来。这次的大夫看了之后,对无忧说,这孩子是水土不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