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赵承璟和无忧两个人躺在病榻上不省人事,宋贵妃却醒着。
这几天,她装作很热心的样子,东家帮忙,西家帮忙的,实则是在偷偷打探。
她远想着,这里既然就是沙漠深处,又有人烟,那么这些人定然就是前朝的军队了。可是她没想到这些人多数已然成家,而且一个个都是淳朴善良的样子,和自己印象中威风凛凛的将士们实在相去甚远。
宋贵妃心里存着怀疑,保险起见,她并没有贸贸然将玉佩拿出来,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只说是一家人,在沙漠中迷了路,儿子还被狼袭击了,这才狼狈至此。
村民们都很单纯,并没有怀疑她什么,帮赵承璟和无忧治伤,还好吃好喝地招待这宋贵妃。后者也很感激,偶尔给他们炖些好喝的汤。
宋贵妃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无忧和赵承璟。两人听了,相视一眼。
距离前朝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赵承璟都已经这么大了,更何况那些正当壮年的将士们,说不定如今早已垂垂老矣。眼前的这些有可能是沙漠里的原住民,也有可能是那些将士们的后代。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在确定下来之前,都不能将玉佩就这么拿出来。
“我先去外面看看,顺便找个人探探口风,你们在这里等我。”无忧说完,就一个人走出了房间。赵承璟许是大病初愈,动作有些迟缓,这便没能拉着她,只好由着她走。
屋外,板凳他娘正在院子里和板凳一起玩耍,无忧笑吟吟地走过去:“娘俩玩着呐。正好,我也有个儿子,叫淳儿,如今,和板凳一般大。”
板凳他娘回头,见来人是无忧,也笑了:“是吗?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连孩子都有了。”
说着,她又回头,对着板凳道:“你自己到外头玩去吧。”
板凳乖巧地点点头,一会儿工夫就没影了。
“板凳可真乖,虎头虎脑的,不像我儿子,总是病恹恹的,老让我不放心。”
有了孩子这个共同话题,两个女人可就有的聊了,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十分融洽。无忧看板凳他娘渐渐放松了戒备,便问她:“对了,还没问你,和板凳他爹是怎么认识的呢?”
板凳他娘听了这话,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就这么认识的呗。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稀得听,我都不好意思讲。”
说着,板凳他娘站起身:“你身子还没好,还是快些回去继续休息吧,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做好了没。”
说完这话,板凳他娘就快步离开了院子。无忧看着她仓皇的背影,若有所思。想了想,她决定跟上去看看。
只见板凳他娘匆匆走到另一个屋子里,对着板凳他爹道:“孩儿他爹,方才那个无忧姑娘问了我们的事。”
板凳他爹闻言,立刻脸色一变:“你告诉她了?”
板凳他娘见他这样不放心自己,立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我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寻思着,等那小赵公子身体好了,就快些把他们送走吧,勿要影响到村子里的正常生活才好。”
“嗯。”板凳他爹点点头,表示赞同,忽然他听得一个极轻的呼吸声,眼里露出锋芒,冷声道:“什么人?”
门外的无忧已经尽量减缓了呼吸,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便足尖一旋,迅速离开了这里。板凳他爹冲出门,见什么人也没有,觉得奇怪。
“怎么了?”板凳他娘不放心,就跟了出来。
“没什么。我听错了。”板凳他爹虽然心里还有怀疑,但还是转身回了屋子。
那厢无忧几个起伏便回到了原先赵承璟的屋子。两人都在等她,见她好好地回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的确有问题。这个村子里的人好像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原住民,现在看来,还是第二种可能更大。”
宋贵妃听她这么说,便问:“那该怎么办?我要把玉佩拿出来给他们看吗?”
无忧看了眼赵承璟,后者眼中是和她一样的坚定,便点点头:“给他们看吧,一会儿有人来,就问认不认得这块玉佩。若是他们说不认识,我们再行商议。”
“那好。”宋贵妃点点头。
正商议着,正好板凳他爹和板凳他娘进来了,笑道:“晚饭已经烧好了,诸位若是不嫌弃,一起去吃点儿吧。”
“自然是不嫌弃的。不过不着急,你们先坐下。其实我们此番来这里,本是为了寻一位故人。我娘有块玉佩,想问问二位认不认识。”说着,宋贵妃便将玉佩拿了出来。
板凳他娘接过,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犹豫,一个,竟划过一丝厌恶。
无忧敏锐地捕捉到了,心里觉得奇怪。
“这块玉佩,我们夫妻俩并不认识,不如让我们拿去,问问村子里的其他人,或许会有些线索。”
这玉佩太过重要,绝不能就这样被他们带走,赵承璟沉吟良久,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将这玉佩上的花纹画下来,交给你们,如何。”
“这样也行。”板凳他娘说完,就快步出了房间,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了纸笔。
“请吧。”板凳他娘将纸放在桌上,又将笔递到赵承璟手中。后者微微一挑眉,明明是他们有事相托,为什么感觉他们夫妻俩比他们还要急切呢。
顾不得多想,赵承璟接过笔,蘸了点墨,开始画了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已经画好了。
板凳他娘接过,道:“我这就拿去给其他人看看。诸位先去饭厅用餐吧。”
“那就劳烦您了。”无忧说完,便扶着宋贵妃离开了屋子。
板凳他娘见他们走远了,便将桌子上的图纸拿起来,看着看着,图纸的一角就被打湿了。
“孩儿他娘……”板凳他爹走上前,揽着板凳他娘的肩,想安慰她,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安慰的话。
“这难道就是命吗?难道真的逃不过吗?”她拿着图纸,目光茫然而空洞。
“这是我们本就该背负的使命。”
板凳他娘听到板凳他爹这样说,转过头大声反驳他:“什么使命!这对你们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同样是将士,其他人在北照国吃香的喝辣的,而你们呢,就在这沙漠里,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是前朝皇室对不起你们!”
板凳他爹听着她的话,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为人臣子,就应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该想那些旁的东西。”
“这样吧。我们把这事儿和大家说说,然后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板凳他爹看着坚决的板凳他娘,也只好由他。
屋顶上,赵承璟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们才出院子,赵承璟就跃到了屋顶上,开始偷听。无忧因着内力不够深厚,方才偷听险些被发现,于是这次就让他去了。
见板凳他爹和板凳他娘离开了屋子,赵承璟跃到了附近大树上,而后借力一跳,到了饭厅。
“无忧,他们和你想的一样,应该就是前朝的军队,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中的很多人早已成家立业,不愿再上战场厮杀拼搏。方才的犹豫,也是因为这样。”
赵承璟说完,无忧就都明白了。
其实,同样作为一个妻子,她完全可以理解板凳他娘的心情。当年赵承璟上战场,这样凶险,她也被吓得不行。若是先帝还在,又一次派赵承璟上前线,她南无忧第一个不答应。赵承璟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怎么办,淳儿怎么办?
同样的,若是板凳他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板凳他娘怎么办,板凳又该怎么办?他还这么小,这么可爱,若是没有了父亲,他们的日子该多难过。
可是如果想要东山再起,这支军队极为关键。因为前朝为了培养他们,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不止是武功,还有谋略。
因着如此,无忧才更加知道,绝对不可以妇人之仁。
“我们走吧,到那些村民们面前去,表明立场。”
赵承璟和宋贵妃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村子的中心有一大块空地,我想,他们此时应该聚集在那里。”宋贵妃说着,而后领着赵承璟和无忧走到了那里。
他们到时,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板凳他娘向大家将此事说了一声,正要开始投票,眼角余光瞥见他们过来了,没好气地说:“你们既然来了,那就说明偷听了我们夫妻俩的对话。我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反正我是不同意,至于其他人,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
“投票之前,可否容我们先说几句?”
板凳他娘听无忧这样说,正要拒绝,身边的板凳他爹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后者叹了口气,没再出声。
宋贵妃拿出玉佩,朗声道:“想必各位,已经知道本宫的身份了。没错,本宫就是前朝的公主,皇室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