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照和东戊好歹是两个国家,所以有些习俗不大一样。比如在北照,小孩子出生后最隆重的便是满月宴,而在东戊,最重要的是百日。
东戊自打新皇登基之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这样喜庆的时候,于是这一次,支那猛办得格外用心。内务府的人一趟又一趟地往揽月宫跑,手里总拿着各式的单子。有宾客宴请单,也有宴会菜单,还有回礼清单。
宾客送了东西给小公主,礼尚往来,支那灵也要送些东西回礼。例如丞相夫人送了一把长命锁给小公主,支那灵便要回一串珊瑚手钏。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单子太多,支那灵懒得一一过目,便会先交由阿红,阿红看过了,再给她,阿红若是觉得不妥,那便直接退回去。因着如此,满皇宫里的人也就可劲儿地巴结着阿红。
这日,阿红要去御膳房为支那灵端血燕,总管太监见是阿红来了,便谄笑着上前:“哎呦喂,这不是阿红姑娘嘛。来给公主取点心来了?”
阿红性子冷淡,加之看不惯他们这群趋炎附势的人,便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当初支那灵刚去北照和亲时,大家都觉得在支那灵和太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是太后胜了,于是都上赶着巴结太后。支那灵又只带走了阿青,没有带走她,所以她在宫里也算受过一段时间的冷眼。
正要走,却见远处莲香走了过来,阿红顿住脚步,不急着走了。
莲香其实也看到了她,但主子说过,不要惹事,她便装作没有看见,直直地走了过去。
“我来拿我家王妃的银耳莲子羹。”莲香朝厨娘说着,后者拿给了她。
正要离开,阿红叫住了她:“站住。”
“我在公主跟前伺候,算是个一等丫头,你见到我,为什么不行礼?”
莲香听着阿红的质问,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又不能给无忧惹事,毕竟现在王爷不在,自己可一定要照顾好主子。
思及此,莲香弯下膝盖,朝着阿红福了一福:“奴婢莲香见过阿红姐姐。”
阿红点了点头,大步一跨,就要离开。路过莲香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撞了她一下,于是银耳莲子羹便尽数倒在了地上。
阿红看了一眼,佯装生气:“哎呀我的裙子!你这奴婢,拿个羹都不会,手脚这么笨。”
莲香见明明是她撞了自己在先,还要恶人先告状,便觉得委屈,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这口气。走到厨娘面前,劳烦她再炖一碗。厨娘眼见方才阿红对莲香的态度,对她也没了好脸色,睨了她一眼,走回桌案前忙活。
一旁的一个老嬷嬷目睹了这一切,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这位老嬷嬷就是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近身嬷嬷,姓林。回去之后,她便将方才见到的一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后,后者本午睡刚起,听了她的汇报顿时来了精神:“此话当真?”
“自然。太后,奴婢瞧着,公主和那几位客人,那可是水火不相容呢。”
太后原以为,支那灵肯带着他们回来,而支那猛又将皇家暗卫借了出去,那定然是感情极好的。虽然后来支那灵狠狠惩罚了红叶,但照样不是把莲香给放了吗。按着她心狠手辣的性子,能做到这地步,已然是莫大的恩赐了。
可听了高嬷嬷的汇报之后,她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殿内住着的那位姑娘,叫什么?无,无什么?”
太后一时没想起来,林嬷嬷连忙接上去:“回太后的话,叫无忧。”
“嗯。”太后点点头:“你把她给我叫来。”
“是。”林嬷嬷行了个礼便走出了大殿。
那厢无忧正在喝着银耳莲子羹,见莲香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有些奇怪,便问她:“你怎的去了这么久?”
莲香不想把那些事情说出来让无忧烦心,便支支吾吾的,随意寻了个借口。无忧和她主仆这么久,定然看出了她的不自在,道:“莲香,有什么话,你只管告诉我。你这样为我着想,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可我不愿意的。”
莲香叹了口气,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同无忧说了说,后者听后,低低地叹了口气:“对不起,莲香,如今我,并不能为你做主。”
莲香一听无忧这话,便慌了神:“莲香不委屈,真的,王妃,莲香不委屈。”
无忧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心头一暖。
正说着,却听小宫女通传,说是太后身边的林嬷嬷请她过去。
太后?
无忧和莲香对视一眼。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和这个东戊的太后,似乎并没有过交集。既然如此,缘何要差了人来请她过去呢?
但人家毕竟是太后,是长辈,况且这里是东戊,人家既然遣了人上门来请,就不好折了人家的面子。
无忧开门,迎林嬷嬷进正殿,让莲香沏了一壶茶,笑吟吟地对着林嬷嬷道:“嬷嬷先做着,无忧去偏殿换身衣服,这便跟着嬷嬷去。”
林嬷嬷见她这样有礼貌识大体,心里便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早先她就听说宫里头的贵客和支那灵公主生的十分相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原是不信的,如今看来,还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不过支那灵公主刻薄些,这位无忧姑娘好相处些。
林嬷嬷这样想着,心里将两人做了比较。
不一会儿,无忧便回来了,换了条鹅黄的襦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从容不迫,落落大方。
林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的,可眼前这位姑娘身上的贵气,直教她不能直视。这与衣着无关,与长相无关,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傲然。
无忧见林嬷嬷不说话,微微一笑:“嬷嬷,我们走吧。”
林嬷嬷听了无忧的话,方才回过神来:“哦,对对对,姑娘,我们走。”
再起身时,便对无忧多了分恭敬。领着她到了太后寝宫后,便在门口守着。无忧推门而入,太后就坐在桌边,见她来,笑着招招手:“来了。好孩子,过来坐。”
无忧依言上前,在太后身边坐下。后者拉过她的手,轻拍着说道:“哀家一见着你啊,就觉得合眼缘。你和灵儿不一样,她太张扬,总觉得伤人。你呢,温温柔柔的,自成气派。”
无忧吃不准她到底想说什么,只好客套了一句:“多谢太后夸奖,太后谬赞了。”
“不谬赞不谬赞。”太后笑眯眯的,眉目慈祥。
无忧虽然在东戊皇宫里待的时间并不多,但宫人闲下来的时候最喜嚼舌根,而她又因内力的关系,耳力好得很,她们说什么,她都能听个一清二楚。所以关于太后和支那灵不睦一事,她也略微知道一些。
“都说明人不说暗话,其实啊,哀家不喜欢灵儿,总觉得不投缘。你呢,哀家一见就喜欢。哀家知道你们来东戊的目的,哀家也知道,你们要在东戊住些日子,甚至是住几年。皇宫大,空着的殿也多,热闹热闹也好,只是人得识趣,你说是不是?”
太后看着无忧,依然是同方才一样的笑颜,只是眼底多了一抹精光。
支那灵害了无忧那么多次,她若是都忍得,那是绝不可能的。她既然想好了不再做从前的那个南无忧,那么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找一棵大树依傍是很必要的。就像当年的玉倾城一样。
只是,她绝不会像玉倾城一样让自己白白死去。如今太后的橄榄枝已然抛了过来,她为何不接?
无忧起身,盈盈一拜:“太后说得是。无忧自当竭尽所能,为太后娘娘分忧。”
“好孩子,好孩子啊!”太后的凤眸眯成了一条缝。
太后宫中发生的一切被宫人传到了支那灵耳中。后者微微一笑:“老太婆以为有了南无忧帮她,就高枕无忧了?未免天真。”
说着,她扭头看向阿红:“那个人怎么样了?”
阿红福了一福:“回公主的话,按照公主的吩咐,已让他进司音房了。”
支那灵点点头,很是满意。
小公主的百日宴很快就要到了,宴席设在御花园中,内务府的人每天脚不沾地地忙活,布置得十分得宜。
支那灵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去御花园亲自看看。虽然她对赵承璟感情不深,但这个孩子,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血浓于水,她还是珍视。
就在这时,阿红急急跑来,她向来稳重,很少这样慌张,支那灵眉头轻蹙:“怎么了?”
“公主,奴婢方才站在河边见风拂过时,木板微微晃动。那木板是钉在河底的,怎会轻晃,奴婢趁无人注意自己,便悄悄下水查探,发现每个木桩子上都被人划了几道深深的痕迹,还有一根粗麻绳圈着,怕是猛的一拉就会断。想来是有人刻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