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之所以极力让自己的内侄女进宫当皇后,这是为了保她的族里永远荣华富贵。而这,也是支那猛最反感的地方。
帝王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外戚过于强大从古至今都是帝王颇为忌惮的一个问题,支那猛虽然人是刘阿斗了些,运气也委实好了些,没人同他竞争,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珍视这个皇位。
太后母家的势力太过庞大,先皇曾想过靠支那灵的生母来牵制太后,谁曾想最后搭上了性命。因着如此,先皇对支那灵总存着一份愧疚。支那猛对支那灵也有愧疚。
当年太后总对小支那猛说,说德妃,也就是支那灵生母怀着的,肯定是个儿子。皇上的子嗣不多,若她也生了儿子,加之皇上这样珍视她,难保不会改立她的儿子做储君。所以,其实当年送给德妃的小产药,是他下的。
德妃虽然和太后不对付,但是对支那猛很好,可能是多年无所出的缘故。他原以为,只会害死孩子,没想到,德妃在最后关头拼死保住了自己的孩子,反倒是她自己死了。当小小的支那灵被稳婆抱到他怀中时,心里的愧疚无以言语。
这些年,他一直对支那灵很好,竭尽所能保护着她,出了俩人的确投缘之外,就是因为他心底的那份深深的愧疚。
贤妃怀孕的事,他刚知道时,也想过害死那个孩子。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幕僚告诉他,若贤妃怀的是个男孩,母家很有可能会大力扶持这个孩子,甚至会威胁到他的皇位。若他敢对太后母家有所异动,他们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
可他就是下不了手。他想起当年的事情,想起支那灵的生母,觉得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辙。今天他看到贤妃痛苦地倒在地上,而支那灵又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便猜到了此事与她有关。
若是,若是真的是她做的,那也好。借她之手,铲除了一个危险因素。他不会怪她。
若不是她做的,那更好,贤妃自己不小心,他也不必觉得愧疚。
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希望你来世,莫要生在帝王家。
身侧的太后眼见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只觉得胆战心惊。她拉住一个稳婆,问道:“贤妃娘娘怎么样了?”
稳婆听了她的问话,低低一叹:“贤妃娘娘怀孩子的时候不常走动,于是便有些难生,加之受了惊吓,只怕是……”
后面的话,稳婆没有说出口。她端着水进了大殿。
太后眼前一黑,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身旁的林嬷嬷一把扶住她:“太后,您可得当心身子。”
太后见支那灵远远地走来,指着她的鼻子,气急败坏地骂道:“是你!你竟敢谋害皇嗣,好大的胆子!”
支那灵没有听见稳婆的话,见太后这样子,也知道情况不妙:“太后娘娘,您此话怎讲,这么大的罪名,灵儿可担不起。”
“担不起?”太后冷哼一声,“你做都做了,还装什么糊涂。”
支那灵看了眼莲香,微微一笑:“太后,把贤妃嫂嫂害成这样的是那位琴师,可不是本宫。天后您就是要兴师问罪,也别找错了人。”
太后又是一声冷哼:“晚些哀家自然会去查,用不着你来假惺惺地提醒哀家。”
正在这时,一位年纪稍长的稳婆走了出来,见到太后,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启禀太后娘娘,孩子在贤妃娘娘肚子里待了太久,怕是已经,已经……”
太后看着她这样子便来气,厉声问道:“已经什么?”
“已经没了。”稳婆被太后娘娘这么一吓,更怕了,说完便伏倒在地。
太后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对着她道:“你且先起来,救贤妃娘娘,快去!”
“是,是。”稳婆一边应着,一边连滚带爬地进了大殿。
稳婆将孩子的手脚生生斩断,从贤妃肚子里面取出。做这些的时候,贤妃已经彻底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她抚着空荡荡的肚子,扭头看向身侧的宫女:“我的孩子呢?”
宫女支支吾吾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贤妃急了眼:“你倒是说啊!”
宫女被她的样子给吓到了,哭了出来,伏在地上不住磕头:“贤妃娘娘饶命啊,小皇子他,他,他没了!”
“皇子……”贤妃喃喃着,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而后怅然一笑:“原来,他还是个皇子。”
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贤妃抓住被子的一角,攥地死死的,几乎要把被面绞断:“支那灵……都是那个贱人……都是那个贱人!啊!”
宫女见她神情不同往常,心道莫非是受刺激太过,得了失心疯,心里愈发害怕。
另一边,太后听了太医的汇报,闻言惊起:“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太医额头的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却并不敢去擦:“回禀太后,贤妃娘娘她,今后怕是都不能再生育了。”
太后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回椅子上,目光茫然而空洞。
早知道,早知道贤妃以后不能生了,就该早些做下决定,救孩子,舍弃她。如今贤妃不能生了,以后可该怎么办呢。要不,再同父亲说一声,再从族中挑个相貌端正的送进来?对,对,必须得这么做。而且要快,必须在黎嫔怀孕之前做好这些事。
太后在心里,已然开始盘算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而贤妃,她已是弃子,不值得再多花心思。
林嬷嬷见太后陷入了沉思,便摆摆手,让太医先下去了。
再说无忧。
无忧老觉得莲香这几日不对劲,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这两日不知是怎么了,吩咐个事总要说个三四遍才回神。
正思索,却见莲香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无奈地叹了口气:“莲香,莲香?”
“啊?”莲香终于听见无忧在叫她,“怎么了,王妃?”
“莲香,你这几日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无忧担忧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事。”
莲香走上前,为无忧沏了一壶茶,蓦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出了这样大的事,那位琴师,会怎么样啊?”
无忧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位琴师,低低一叹:“那琴师,怕是凶多吉少。只要支那灵死不承认,那琴师便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
“啊!那,那可有法子救他?去求太后娘娘呢?”
无忧摇摇头:“太后正想借着此事发难,又怎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除非,支那灵肯将所有罪责揽到她自己身上。不过她为何要为一个小小的琴师搭上自己呢。”
“王妃,你说,若是支那灵将所有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那她会怎么样?会死吗?”
无忧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会。她是公主,单看那日支那猛的样子,便知会偏袒支那灵,不会很严重,最多闭门思过几日,再罚俸便是了。”
莲香听了无忧的回答,悄悄松了一口气。
无忧知道莲香问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定然是心里有事情,只是她不说,她便不问。
她现在也想开了,莲香什么时候想同她说,那便说,若是不想同她说,那她便不问,让她保留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小秘密也好。
谁知无忧这一次的放任,险些酿下大祸。
莲香等伺候无忧睡下之后,便悄悄去了揽月宫。
阿红见到莲香来,并没有太多意外。公主吩咐过,说是莲香今日可能会来。果然如公主所料,这便来了。
“呦,这不是莲香姑娘吗?你怎么来了?”阿红阴阳怪气地说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莲香没理她,而是问:“支……公主在吗?”
阿红没好气地说:“在。怎么,你想见她?”
“嗯。”莲香点点头。
阿红还想刁难她,却听殿内支那灵的声音响起:“阿红,可是莲香姑娘来了?让她进来吧。”
支那灵都发话了,阿红自然不敢不从,便微微侧身,让莲香进去了。
支那灵的寝宫很大,比无忧住的宫殿大上许多,也很华丽,到处都透着一股贵气。可惜此刻的莲香根本无暇欣赏,她走到支那灵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求公主,救救琴师吧。”
支那灵早就猜到了她的来的目的,微微一笑:“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救他?”
“公主若是说此时确实是公主干的,皇上一定不会拿公主怎么样。可是琴师不一样,他一旦罪名被扣上,就什么都完了。”
“道理我都懂,只是为什么呢?”支那灵看着她,“你还是没有说为什么啊。”
莲香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只要公主肯救琴师,莲香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当牛做马?还是别了。本宫堂堂公主,买得起牛,养得起马。不需要你。”这个答案,支那灵并不满意。
“只要公主吩咐,莲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