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看着如虾一般紧紧蜷缩在地上的尚书大人,扬起一个温柔娴静的笑,问:“那,方才本宫和你提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尚书大人估计是疼懵了,一时间没想起来究竟是哪件事。无忧看出了他眼中的迷茫,道:“就是阿红的亲事。”
尚书终于想起来了,连忙点头:“侄子!别说是远房侄子,就是亲儿子,那都不在话下。”
无忧冷哼一声:“亲儿子就不必了,不声不响多了个儿子,旁人追查起来,这样如何解释。”
说话间,无忧走到了桌案旁,将药粉尽数倒入茶杯中,而后摇匀,给尚书大人喝下。
尚书喝了药,终于好多了,嘴唇也有了血色,一手抚着胸膛,不停地给自己顺气。
“下官多谢公主。”尚书起身,朝着无忧作了一揖。
“不必客气。你我日后都要为哥哥做事,那就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便不必这么客气。”无忧扶起了他,“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告辞。”
说完,无忧便推开了房门。王氏身边的丫鬟正躲在门后偷听,这么一来,便被抓了个正着。
无忧其实早就听到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以为是太后身边派来监视尚书大人的人,便一直没有拆穿。现下,她扭头,看向尚书:“表哥,这是何意?”
尚书大人显然没想到门后有人,也愣住了:“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这可是表哥的府邸,怎么能不知道呢?”无忧笑吟吟地看着他,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尚书一看她这样,登时便慌了神,对着丫鬟道:“你是谁啊?为什么要偷听?”
丫鬟被抓包,已经吓得不行,听他这么一问,连忙跪下,不住地磕头:“老爷饶命啊!奴婢是小妾王氏身边的丫鬟,来前厅,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尚书冷声道。
“只是想看看老爷死了没有……”丫鬟的声音低了下去。
原来,她方才见王氏似乎要对尚书不轨,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心底仅存的那点善良让她想要救尚书一命。于是,她偷偷来到了前厅,看尚书有没有事,若是毒发,便立刻为他去叫大夫。
可惜她来晚了,到时,无忧已经替尚书解了毒。她左等右等也不见毒发,便趴在门口一直听着,谁知无忧忽然开门,一个躲闪不及,便被发现了。
尚书听完,大怒:“原来这毒,竟是那臭婆娘下的?枉我对她这么好,她居然想要谋害亲夫!”
丫鬟见尚书大人脸色阴沉得可怕,急忙跪下:“大人,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见尚书不答,更加慌张,情急之下,朝着无忧跪下:“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
若是这丫鬟没有说最后那句话,她倒还罪不至死。可一旦说了最后那句话,那便是非死不可了。无忧眼色一暗,咬了咬牙,对着尚书道:“大人的家事,本宫不想管,也没那个权力。只是这个丫头,不能留。”
尚书自然明白无忧的意思,点点头:“公主只管放心,这丫头,下官自会处理。”
无忧听他承诺完,便大步离开了那个屋子。她的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她不想再看一眼那个丫鬟,因为她怕自己看到她眼底的绝望,会更加自责。
阿红看着跟前的无忧,心道支那灵的方法果然奏效。无忧原本的善良,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为了大局,她开始学会牺牲别人的性命。
马车还在门口守着,无忧上去之后,便开始缓缓前行。无忧最后看了眼尚书府,而后拉下了帘子。
尚书等无忧离开之后,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拿起桌上的桂花糯米丸子,而后掐住她的牙关,尽数倒了进去。
“莫要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多嘴。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下辈子,你可一定要省得。
丫鬟听不清尚书的话,只能勉强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着。她的意识渐渐昏沉,而后终于没了气息。
尚书看她死绝了,便叫来了下人,把丫鬟抬到王氏房里去,又让下人将桌上的另一碗桂花糯米给王氏送去。
王氏看到丫鬟的死状,又看到另一碗桂花糯米丸子,便知事情败露,凄惨一笑,自己将点心缓缓喝下,也没麻烦任何人。
“老爷,你坏事做绝,日后定然不得好死。”
这句话,成了王氏最后的临终遗言。
那厢无忧回到宫里,支那灵早已等候许久,见到她来,问道:“怎么样?”
无忧点点头:“他同意了。”
支那灵闻言,挑了挑眉。算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阿红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和支那灵说了一遍,后者听后,问无忧:“所以呢,这件事情,究竟教会了你什么?”
“趁虚而入吧。在对方受制于人的时候,和他谈条件。这个时候,不论你提了什么,他都不会拒绝。”无忧说道。
支那灵想了想:“一半一半吧。其实我想告诉你的事情,被王氏抢先一步了。如何让对方受制于人?并非每次都有这样好的机会的。机会,都是由人去创造的。你想让他受制于你,首先自己就要制造机会。”
无忧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还有,不得不说,杀了那个丫鬟一事,你做得非常好。”支那灵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摘星宫。
无忧想着,一声苦笑。做得非常好吗?可为什么她心里,会是无穷无尽的歉疚呢。
第二日,支那猛便给琴师和阿红赐了婚。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
太后听说此事,觉得很奇怪。林嬷嬷告诉她,听说是那远房侄子来尚书大人家里做客的那段日子里,遇见了阿红,两人一见钟情,二见倾心。支那灵听说此事之后,便去求支那猛给赐了婚。
太后想了想,便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那兰香怎么还没来,这都多少天了?”
林嬷嬷赔笑道:“太后娘娘,兰香姑娘前几日病了,还没大好,国舅爷就让她晚几天再来。”
太后冷哼一声:“她架子倒是不小,还要哀家来等她。”
林嬷嬷也不好说什么,打个哈哈便过去了。
阿红的婚期定下之后,支那灵便愈发忙了,很少再去摘星宫。莲香给无忧剥桔子时,说道:“主子,奴婢瞧着,这公主虽然人不太好,但对阿红倒是不差。”
无忧摇摇头:“也不尽然。她把阿红嫁到了尚书府,等于是在尚书府中安了自己的眼线,且还是动不得的眼线。阿红喜欢琴师,她又需要有人盯着尚书,两人一拍即合,这算是交易吧。不过可能也含了几分真心。谁知道呢。”
莲香听后,点点头,若有所思。是啊,王妃和支那灵如今,不也是交易。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本就是交易。
时间一晃而过,这便到了阿红大婚那日。因着琴师如今的身份是父母双亡,不得已借住在尚书家,于是花轿便抬进了尚书府,而喜宴,也设在了尚书府。支那灵去了,无忧没去,因为没接到邀请,也没那个身份。
入府之后,支那灵便在不停地观察着四周。尚书这个大贪官,却能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藏得滴水不漏,估计他这辈子所有的智商,都用在这上头了吧。
尚书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支那灵趁着喜宴还没开始,便四处转悠,也不知走了多久,竟将尚书府逛了个遍,心里暗暗觉得好奇,他究竟能把钱藏在哪里呢?
支那灵之所以不停地找尚书的钱,那是因为国库资金有限,而且账本在太后那里。也就是说,如果日后支那猛想要打点尚书或是其他人做些事情,那些支出,都会被太后知晓,届时追查下来,可就麻烦了。所以最好是能从尚书地方弄点钱来,反正他家大业大,少了一些也不会发现。
而且日后若要翻脸抄家,也得拿出他贪污的证据来才行。否则空口说白话,怎么安罪名。
这时,支那灵的目光被四周的乌龟所吸引。这种乌龟比成年男子的拳头还略大一些,四处可见。
很多权贵人家都会在家里放上一些乌龟,希翼自己能够长命百岁。只是看尚书的样子,并不像是会信这些的人。
乌龟的材质像是石头雕刻而成,也花不了多少钱,只是支那灵总觉得蹊跷。她走上前,拔下头上的一根金钗,而后细细地开始磨龟壳,一层薄薄涂料竟就这样被她磨掉了,露出了金黄的底色。
果然有古怪。支那灵收起簪子,重新插回头上,而后拿起地上的泥,抹在龟壳上,待颜色差不多了,便转身离开。
回到位置上时,喜宴正好开始。阿红带着大红的盖头,和琴师两人行了礼。之后就是众人用餐,觥筹交错。支那灵觉得无趣,待了一会儿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准备离府。阿红在新房里,没办法过来送她。她托人给阿红送去了一对金手镯,而后离开了。
回到宫里之后,支那猛来找她,说是如今阿红嫁了人,她身边再没有服侍的近身宫女,可有哪个中意的,想要的。
支那灵想了想,似乎并没有什么人选,便让支那猛做主,给她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