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达了云阳。无忧和湘荷才到达城门口,便有白家铺子的下人迎上前来,拿了个小板凳,接无忧和湘荷下了马车。
到了白家铺子之后,果然在门口看到了几个面目凶神恶煞,如同门神一般的男人站在门口,眼睛直直瞪着无忧和湘荷,像是要把她们戳出洞来一般。湘荷有些怕,便不着痕迹地往无忧身后挪了挪。无忧则是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们一眼。
掌柜的见她们来了,连忙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朝着无忧道:“您来了。快请上楼。”
掌柜的是当初从东戊带出来的将士之一,所以知道无忧的身份,对她十分恭敬。湘荷以为无忧是马一好友的内人,所以掌柜的才会对她恭敬有加。不由得心想女人果然还是要攀附高枝才行,不然谁理你是个什么东西呢。
思及此,湘荷心里愈发坚定了要入宫的念头。她出身不高,虽然家境还算可以,但没有权势这是一个致命伤。总是要看着县太爷的脸色过日子,低声下气,湘荷受够了这种生活。她曾想过很多次,若是能够入宫,那就能在县太爷面前扬眉吐气,反而要他马首是瞻。一想到那样的情形,湘荷就打心底里的高兴。
随着无忧到了二楼之后,方才坐定,便有下人端了茶水和点心来,照顾得十分周到。
“掌柜的,如今情形如何?”无忧说着,低头呡了一口茶水。
掌柜的闻言,当下便是一声长叹,苦笑了一下,道:“您不是都看见了吗。那群人还在门口守着呢,说什么都不走。您说说,这可该怎么办呢。”
“可有见过为他瞧病的那个大夫?”无忧又问。
掌柜的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见过了。大夫说那人确实有食物中毒的迹象,但究竟是不是大米所致,还真不好说。毕竟那米都已经被那人吃光了,所以也就无从考证了。”
看来是早有准备,故意来找茬儿的。既然如此,那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无忧看了眼身边若有所思的湘荷,问她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湘荷没想到无忧会忽然问她,一时也没个准备,便道:“既然开不下去了,那又何必勉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走就是了。”
无忧摇了摇头,道:“不行。这种事情既然发生了第一次,就很有可能还会有第二次。左右避不了,那就面对它,然后解决它。”
湘荷听她这样说,想了想,道:“他说是铺子里的大米有问题,口说无凭,让他将证据拿出来,否则的话,就对付公堂。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小小草民,看谁说得过谁。而且掌柜的不是派了不少人护送大米吗?让那些人将护送事情说出来,让所有人知道,是那男子在胡搅蛮缠,而非白家铺子的错。”
无忧听完,又摇了摇头,道:“这法子不成。若是按照你的法子来,就算最后县太爷觉得白家铺子的米没问题,是那人的错,百姓多半也会觉得是白家铺子人多势众的结果。虽然解决了这个麻烦,但是失了民心,不值当。最好是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湘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道:“夫人,湘荷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湘荷到底被她的娘亲保护得太好,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很多为人处世方面还是不够圆滑。
无忧道:“跟这种不讲道理,摆明了要挑事的人,那就不能对付公堂,因为这件事情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从今儿起,就把米都放到门口去,当场煮了施给穷人,连施三天。我们也吃,看谁还敢说那米有问题。”
湘荷没想到无忧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无忧果然让下人搬了米,放到了白家铺子门口。过路人纷纷侧目,不知这是何意。
接着,下人又抬出来了一口大锅,往里头倒水和米。百姓不知她们这是何意,便都停下脚步,围在白家铺子门口观望。
那几个守在白家铺子门口,说要讨公道的人也怔住了,也顾不得围观群众了,跟着他们一起看着下人的动作。
无忧还让掌柜的买了肉糜和青菜,此刻一同倒入锅中煮,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已经香气四溢。此刻天色尚早,很多赶路人都还没有用过要钱,腹中饥饿,空空如也,闻到了这香味,忍不住食指大动。有的百姓甚至还上前向无忧讨要一碗。
上一次施粥,没有个县太爷打好招呼,所以才会被砸。这一次是以白家铺子洗刷冤屈的名义在施粥,而白家铺子又和县太爷关系好的很,所以无忧并不用担心什么。
她伸出纤手,从一旁拿了一个碗来,而后舀了一大勺粥,盛入碗中。正要递过去,那个来闹事的人终于回神,拦住了无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道:“怎么?又想害人性命?我告诉你,没门儿!”
无忧直直地看着他,目光从容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直到后者略略心虚,她方才收回目光,而后将碗递到了自己的唇边,缓缓仰头,在那闹事人惊诧的目光中,一碗粥尽数进入她的腹中。
待粥喝尽,无忧从容地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唇角,而后起身,扬声对着众人道:“白家铺子的米,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若是大家吃了之后,有任何不妥,都可以带着米来白家铺子,我无忧,当着大家的面,会证明这米绝对没有问题。”
顿了顿,无忧接着道:“白家铺子是真心诚意想要为百姓做点儿什么。世道这样艰难,我们断然不会再雪上加霜。还请大家放心,这米,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而至于那些说白家铺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的人,纯属造谣,大家不必理会。”
说着,无忧淡淡地瞥了眼那闹事的几人。后者一怔,梗着脖子道:“你胡说什么!我就是吃了你们的米才得病了,花了我一钱银子呢,药方也在,大夫也能作证!你才是口说无凭的那个!”
“你说你是吃了白家铺子的米才得病的?那好,我问你,那日白家铺子给了你一袋米,若是单单蒸饭吃,足够吃上四五天了,为什么你既然都知道了米有问题,却偏偏要等把米都吃光了,才来白家铺子说米有问题呢?”
无忧一边说着,一边步步紧逼,目光直视这那领头闹事的人,接着道:“还是说,那些米那么神奇,吃了这么久都没事,偏偏吃到最后一天了,才出问题?”
话说到这儿,围观的百姓也就都想明白了。若是一家人将一袋米一次吃光了,那也不可能。且不说来闹事的只有这男子一人,而药方也只是一人的量,不可能还有同样害了病的家人。
但凡是来白家铺子用情报换米的百姓,都不富裕,所以根本就不可能一次就把米都给煮光吃了。来换过米的百姓都知道,这小小的一袋米,就是家人十几天的口粮。所以男子的说法,细细一想,其实根本就站不住脚。
百姓们之所以之前一直没想到这些,这是因为他们光顾着看热闹了,完全没想到要替白家铺子追查真相。如今听无忧这么一说,那就全都明白过来了,看向男子的目光,也添了几分鄙夷。
男子被无忧说得哑口无言,手指着无忧,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无忧又是一声冷哼,对着身后白家铺子的下人道:“来人呐。将这些人都给我赶走!”
先前因着怕影响了白家铺子的声誉,所以才憋着气,没有动手。此刻得了无忧的命令,便一拥而上,将那几个闹事的人都给赶走了。
无忧看那几个人都走了,便转身对着众人道:“白家铺子从今日起,继续营业。欢迎大家光临。”
云阳的人因着都略有些拳脚功夫,所以也很仰慕那些性格直爽,敢作敢为的人。无忧方才的一系列举动早已赢得了众人的好感,此刻她一说完这些话,那些百姓便都进了白家铺子。
湘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上前一步,附在无忧耳边,轻声道:“夫人,如今事已办妥,可要回青州去了?”
无忧摇了摇头,道:“不着急。还有事情尚未办妥。”
湘荷一怔,问道:“还有什么事?此次来青州,不就是为了了结此事吗?”
无忧高深莫测地一笑,道:“那大老爷派了人来,让白家铺子这么多天都做不了生意,若是就这么算了,不反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