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还在青州时,临行前,她飞鸽传书,让白家铺子的掌柜去查查那些前来闹事的人的底细。
到了青州之后,掌柜的告诉她,已经查到了。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人,是大老爷的手下。接着,掌柜的又将大老爷的事情都和无忧说了一遍。无忧听后,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大老爷这样忌惮白家铺子,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无忧这样想着,便让掌柜的再去将这段时间所有有关大老爷的情报都拿了来。
掌柜的很是效率,第二日一早,便将所有有关白家铺子的情报都放在了无忧的门口。无忧细细地看着,见有个人曾说过,在一家地下赌场,见到有客人和管事的吵了起来。那个管事的看起来很像从前一直跟在大老爷身边的一个下属。他虽然疑心,但当时场面实在混乱,便也没有办法确认。
只是后来他再去那个地下赌场想要再见见那个管事的时候,那个管事却不见了。
无忧想了想,登时便明了了几分。她微微一笑,让下人将湘荷叫来,再备好轿子。而后,两人朝着大老爷的府邸走去。
大老爷这日恰好没有去酒楼里看着生意,而且待在家里和几个小妾一起在后花园里头赏美景,左拥右抱,好不开心。
正喝着香茗,忽然家丁前来,说是门口有一位陈夫人求见。
陈夫人?大老爷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自己究竟和哪位陈夫人有来往,便问下人:“那位陈夫人是独自前来,还是坐着轿子来的?”
下人一弯腰,恭恭敬敬地答道:“回老爷的话,那位陈夫人是坐着轿子来的。身边还跟了个丫鬟,两人皆是衣着不凡。”
湘荷的样貌和气质若是和无忧比,那可不就是下人了嘛。也难怪下人认错。
大老爷一听,登时便坐直了身子。主子能够衣着不凡已然难得,连身边跟着的丫鬟都衣着不凡,那还是有怎样殷实的家底啊!
思及此,大老爷便起身,朝着前厅走去。临行前,还不忘嘱咐家丁,让他将那陈夫人带到正厅去。
家丁回到大门口,无忧和湘荷还在等。他上前,朝着两人行了个礼,而后对着两人道:“陈夫人,请随小的往这儿走。”
说着,便朝前走去。无忧和湘荷跟上,几人一前一后进了大老爷府邸。
穿过一条抄手游廊,终于到了正厅。大老爷早就候在了正厅等着两人到来,此刻急忙迎上去,道:“陈夫人进来可好啊?”
无忧见他明明是初见,却还装出一副熟稔的样子,不由得想笑。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挺好的。劳烦大老爷费心了。”
说着,便自顾自地坐到了上首的主人位。大老爷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大胆,下意识地想要出声呵斥,但两人目光相接时,他又一怔,生生将那要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
无忧看着他,道:“我今日来,是想要送给大老爷一份大礼。”
说话间,无忧朝着湘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将手中的纸交到了大老爷手中。
无忧将所有有关大老爷的情报都叫下人又誊抄了一份,并加上了自己的推测。而后好好地包了起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位名家的字画。
大老爷拿到这字画后,果然也误会了,加之无忧先前也说了是份大礼,便欢天喜地地接过,一时间也顾不得无忧还坐在上首位置之事,打开卷轴细细看了起来。
大老爷越是往下看,脸色就越差。他强忍住将卷轴撕毁的冲动,看着无忧,冷笑道:“陈夫人,您这是何意?倒真是叫老夫看不懂呢。”
无忧亦是一声冷笑,道:“白家铺子在云阳的日子还长着呢。大老爷也算是云阳的地头蛇了,还请大老爷能多多照顾白家铺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才好。”
大老爷见到里头有关地下赌场的情报时,便以为是他那位下属不信守承诺在先,即使他给了他一笔又一笔的钱,他还是将情报卖给了白家铺子。
大老爷心里恼火。他原想着,到底那下属跟了他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即使那下属一次又一次地问他要钱,他念着从前的情分,也就没有赶尽杀绝。如今,看来那下属,是留不得了。
大老爷思及此,眼里闪过了一抹杀意。
无忧没有错过他眼底的变化,却也不在意。他要杀谁,那是他的事情,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无忧起身,道:“我言尽于此,大老爷自己掂量着办吧。”
说完,无忧便离开了正厅。
回到白家铺子之后,又过了一日,便和湘荷一起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掌柜的亲自领着下人送她们到城门口,等她们的马车彻底不见了踪影,这才又带着下人回去了。
无忧和湘荷一路前行,经过一个名为京州的地方时,只觉此地格外荒凉。无忧和湘荷投宿在一个客栈里。客栈冷冷清清,只有掌柜的一人。见到她们来,便随手将钥匙扔给了她们,而后伸手一指房间的大致方向,便再不理她们。
因着掌柜的并没有说明究竟是哪个房间,所以湘荷只好拿着钥匙,一扇门一扇门地试过去。
好容易找到了正确的房间,打开了门,一推开,却是满屋的灰尘。湘荷一个不防,吸入了一大口,而后便剧烈咳嗽起来,脸都咳红了。她不悦地扫了眼屋内,道:“这什么屋子呀,脏成这样。几百年都没人住了吧。”
无忧走入屋内,将窗子全部打开,清风入了屋子,终于将里头的闷和霉都吹散了不少。无忧看了眼湘荷,道:“别抱怨了,快收拾吧。否则的话?今晚就别想睡了。”
湘荷觉得有理,便拿了一块帕子,用水打湿,而后细细擦了起来。无忧也帮她一块儿收拾,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全部收拾妥当。湘荷累得躺在了床上,再不愿动弹。
这几天来往青州与云阳之间,但一路上都有客栈里的小二侍奉在侧,所以并不需要自己动手。如今收拾了这么久,累极了也是在所难免。
湘荷忽然想起方才掌柜的反应,心里觉得奇怪,道:“夫人,这掌柜的还真是奇怪。他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们是客人,却对我们态度这样冷淡。”
无忧却不觉得奇怪。这里的街道少有人烟,街上入目皆是白布,挂在匾额上,莫名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这里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无忧道。
看那掌柜的爱答不理的样子,估计就算是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他兴致不高,很可能都懒得和无忧搭话。
无忧想了想,扭头看向湘荷,问道:“你会做小葱拌豆腐吗?”
湘荷一怔,显然没想到无忧会问她这个,便不自然地点了点头,道:“回夫人的话,我会做。”
无忧点了点头,道:“那你便去做一碗。等下我和你一起给掌柜的送去。”
湘荷应下,而后转身出了房间。
小的时候,王寡妇要做生意,没有时间看管湘荷,她只好时常和巷子里的孩子一起玩。
巷子里的孩子知道她没有爹,总是嘲笑她,还欺负她,更有甚者,当着湘荷的面骂她是野种。湘荷虽然心里不乐意,但又不敢反抗,只得默默忍受着。
王寡妇想着自己店里的生意这么好,便想着把自家小葱拌豆腐的秘方教给湘荷,这样小葱拌豆腐摊子,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湘荷也觉得小葱拌豆腐好吃,便答应了,日日早起,和王寡妇一起学做小葱拌豆腐,为了勤加练习,和巷子里的孩子玩得也少了。
后来,巷子里的孩子见老老见不着湘荷,心里觉得奇怪,便偷偷去她家里找她,正巧撞见她在家里做小葱拌豆腐。他们哈哈大笑起来,湘荷听见动静,便走了出去,见他们都站在门外,一个个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们在笑什么呀?”湘荷不解,便询问出声。
其中一个男孩子指着湘荷衣服上的豆渣道:“你不仅是个野孩子,还是个豆腐妹!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湘荷听他们称自己为“豆腐妹”,便有些生气,道:“你们不许笑了!我不是豆腐妹!”
男孩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就是豆腐妹。你家卖豆腐,你日日吃豆腐,你还做豆腐,你不是豆腐妹又是什么?”
湘荷无言以对,但心里又觉得委屈,当下便哭出声来,道:“我不是豆腐妹!我不是豆腐妹!”
“你就是!你就是!”孩子们齐声嚷着,“我们不要和豆腐妹玩了!她的身上都是豆渣,脏兮兮的,我们还是走吧!”
说完,便齐齐朝着湘荷做了个鬼脸,而后便逃走了。
小小的湘荷一个人站在原地,觉得委屈极了,一气之下,将做好了的豆腐都甩到了地上,而后哭着回房了。
那天晚上,王寡妇收摊回来,见满地哦豆腐和豆渣,心疼得不得了,以为是女儿做错了事,便气冲冲地找她去了。进了房间才发现湘荷蹲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红红的,和小兔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