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泰王殿下到了。”
守门的宫女低着头禀告着,独孤皇后闭着眼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微微点了点头。
宫女福了身,了然的走出了殿门。
“泰王殿下,里面请。”小宫女接过赵承允脱下的披风,恭谨的蹲着身子行了礼。赵承允手一扬,径直推门进了去。
赵承允脚步轻盈的走至独孤皇后身边,低声开了口:“母后。”
独孤皇后凤眼微狭,悠然敞开,向上睨了赵承允一眼,点了头,复又将眼神收回,扫了眼对面的空位,道:“允儿,坐。”
“是。”赵承允拱手后,身形一转,到了独孤皇后对面坐下。然后取了桌上的茶水倒入嵌青花底的玉瓷杯中,双手给独孤皇后奉了去。“母后用茶。”
“嗯。允儿有心。”独孤皇后伸出一只手接过茶杯,却又置于自己桌前,双眼毫不移他的直视赵承允,“校场刺杀究竟怎么回事?”
赵承允脸上浮出有些悲切的神色,叹道:“儿子不孝,让母后担心了。许是儿子政见上与崔府不合才引来如此杀身之祸吧。”
独孤皇后重重的哼了一声,“政见不合?政见不合就敢妄图刺杀我儿?当真是狗胆包天,荒唐至极!”
赵承允埋着脸,没让独孤皇后看见自己眼角的一丝惬意。嘴里仍然说道:“儿子不敢禀告父皇,唯恐父皇为难,寒了老臣子的心。”
一派谦和懂礼的模样,独孤皇后紧皱的双眉听他这么一说也微微展开了些,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润了润嘴唇,开口说道:“那允儿心里可有万全的解决办法?”
赵承允似有为难之意,在独孤皇后耐心的注视下,才有些唯唯诺诺的开口说道:“儿子也不知应当如何,否则也不会如此发闷了。且不说这回,上次三皇兄未走之前,去他府里做客,偶然间听吴王府那些下人谈到才知道,这崔崇敬为了自己妹妹在吴王府的地位还大肆渲染儿子与三皇兄的侧妃有染呢……”
“混账东西!”独孤皇后不耐赵承允话说完,广袖一扫,砰的拂下了精致的玉壶及玉杯,刺耳的鸣叫,地上便一片污浊。
可见这素来注重仪态的独孤皇后怒气何其之大。只见她凤眉高挑,眉间气结鼓起,怒斥道:“这等不要脸的话也敢说出口!当他崔府是什么了?又当我皇家脸面是什么了?!”
不等赵承允有反应,独孤皇后站起身来,俯视着赵承允,利声说道:“允儿放心,这口恶气,母后一定给你出了!”
瞧着那地上的污浊痕迹,再微微扫了眼盛怒的独孤皇后。这一切都在赵承允的计划之中,他早就猜想发展到这里,自己母后该是这种反应了,果不其然。
不过赵承允也明白母后之所以如此激动不过是因为上次在她这里,她明显的偏袒了太子,如今自己再度提起此事,并且将矛头直指崔崇敬,皇后顺势下梯,自然是要好好帮助自己收拾这崔崇敬一番的。
赵承允心里直打冷噤,想笑,却觉得笑不思昧,竟又生出些许孤凉感来。
“多谢母后,只是此事是否需要告知父皇?”赵承允也站起身,低下头去,以示恭敬。
独孤皇后伸手理了理华鬓,神色凛然,道:“自是要的,母后自然知晓,允儿不必挂心了。你看着处理便可,回头差人告知母后一声。”
“是,多谢母后为儿子做主。”赵承允激动的跪倒在地,口中仿佛还带着哭腔,肩膀微微抖动,显得很是激动。
独孤皇后扶他起来,略有无奈的拍了拍他的手,笑道:“说的什么话呀,你与你太子哥哥,九弟一般都是母后的儿子,有人欺负你,母后自然第一个不答应。要说做主,日后母后可还拖求你咧,多为你太子哥哥撑撑腰。”
听明白独孤皇后最后的话中的另外一层含义,赵承允不禁冷笑,只是道:“自家兄弟嘛,允儿自然义不容辞。”
“好,好,好!”独孤皇后一喜,连忙说了三个好。这在赵承允听来却无异为哑春之雷,赵承允咬紧牙关,心里恨到了极点。
“时间不早了,儿子先告退了。多谢母后了。”赵承允唤来侍女,接过锦袍披风,给独孤皇后告了辞。
独孤皇后亲自给赵承允系好了披风的结扣,笑如春风般的说道:“去吧,明日母后等你消息。”
夜风徐徐,吹在人脸上刮的也是生疼,赵承允的脸浸在这夜色中,却仿佛与这无尽的黑融为了一体,长发被吹乱,散了些许在眼前飘散,他也未有梳理的动作,快步流星的上了马车。
王府的车夫掀开帘子候着赵承允。赵承允却在上了马车的一瞬间说出了另车夫惊呆的话。“去吴王府。”
“王爷……这么晚了……”其实车夫心里纳闷的是,吴王不都出征了吗?
“少废话。”赵承允加重了语调,吓的车夫不敢再多问,一抽马鞭,马车压过一串车轱辘,在黑尽的皇宫中畅跑起来。
肚子微微跳动,无忧笑着自话说道:“小家伙也知道着急呀,这才多久呀……”
脸上一派舒然与惬意,手指轻轻在肚皮上点划着,“淳儿,这可是父王给你起的小字,喜欢吗?”
透过薄被的轻纱,无忧仿佛已经见到了孩子,自说自话的与他畅聊起来。
“叩叩。”敲门声急促的响起,无忧靠着床边起了身,屏风外小床上睡着的莲香惊醒过来,警惕问道:“谁?!”
“莲香姐,是我。”是紫凝的声音,她们三人轮流守房,今个儿轮到莲香,便是紫凝在外通值。
“主子可睡了吗?泰王殿下来府里了。”
莲香长大嘴惊愕的叫出声:“这么晚了泰王来做什么?!”而后转头瞧向无忧,却见无忧一副大概猜到的表明。
无忧掀开身上薄被,莲香连忙起身取了架上翠纹织锦的羽缎披风,给无忧系上,问道:“主子要见泰王吗?”
无忧点点头,有些深沉道:“见。”
接着对门外的紫凝说道:“请泰王殿下正厅稍后,我这就来。”
“是。”紫凝答应下来,一小会儿便只听到了她往外跑去的脚步声。 莲香站到无忧身后,简单的替无忧梳理着头发,疑惑的问道:“这么晚了,泰王殿下难道急事要找主子您吗?莫不是王爷……”
无忧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去瞧瞧便知了。”
赵承允背对门外,长身而立。应该是习武人的灵敏,准确的捕捉到了无忧到来时的脚步声,转头,无忧便刚刚踏进屋。
无忧福身行了礼,“泰王殿下。”
“不必多礼。”赵承允上前两步,虚空扶了下无忧,却没有碰到无忧分毫。“敢请嫂嫂借一步说话。”虽然听起来有礼有节,分量却是不容拒绝的说辞。
无忧张了张嘴,手一抬,指向门外,“请。”
门外值夜的小侍女瞧着无忧与赵承允一前一后出了正厅,连忙一路小跑,往崔琉璃那里跑去了。
“两个人都去了别的地方?”崔琉璃一身暗花细丝褶缎裙,外罩了墨绿色的薄罗朱衫,脸上面容虽憔悴,妆容却是细致的很,长发梳的一丝不苟,未有半分倚乱,发间的珠宝钗摇同往日一般闪耀。
看来,一直闭门不出的日子里,崔琉璃可以说一刻也未有过怠慢自己。
“是。”小侍女低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崔琉璃的神色,然后大胆问道:“要不要奴婢将她们今晚幽会的事散布出去?”
崔琉璃轻轻抚着怀里的猫,猫儿乖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崔琉璃的玉手。
崔琉璃受用的笑了笑,而后抬起头对小侍女说道:“罢了,让她们去吧。现在那贱人肚子愈发的大了,再讲说她与泰王偷情也没甚意思了。”
小侍女奇怪的歪了歪头,不是崔琉璃让她仔细盯着南无忧在府中的动向吗?什么时候又如此随意处理了?她却没有看到崔琉璃眼底渗出的那抹似有惨绝的冷笑与残忍。
猫儿在崔琉璃手中十分柔顺,喵的叫了一声,然后伸了伸懒腰,懒懒的窝在崔琉璃怀里,眯上了眼。
进了芜园,此处已没了下人。紫凝迎上来,有些紧张的瞧了眼赵承璟,又望向无忧,眉眼中满是担心之意。无忧浅笑着摇摇头,说:“紫凝,去园子门口守着去,我与泰王殿下有话要说。”
“是。”紫凝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与赵承允擦身而过,赵承允吸了吸鼻子,轻微的皱了皱眉。
两人进了屋,莲香知道定是有要事,迅速的斟好茶,便退步到门边,道:“奴婢去瞧瞧小厨房还有甚可做夜宵的吃食没,好给两位主子弄些来。”
无忧点点头,莲香细腻的将房门带稳,关了起来。
屋内只剩下无忧与赵承允两人,无忧端过莲香刚倒满的被子,送到了赵承允跟前,本坐着的赵承允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无忧的手,站起身来,脚步一转,将无忧稳稳的箍在了怀里。
无忧心惊,定在原地,说不出话。
“我救了你两回了。你说说,要怎么报答我?”赵承允戏谑说道,脸上竟是邪魅的笑。
“原来泰王殿下深夜来此就是要向无忧要报答的吗?”无忧佯装镇定,话音却微微发着颤。
赵承允松开无忧,无忧刚刚松了一口气,赵承允却攀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被迫的转了半转,两人相视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