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通常都不会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因为就怕主子迁怒,看来这次周婉清是真的多半小命难保了。
无忧叹了口气,也只能说是她的命当如此了。只是,怎么好端端的,就跌到湖里了呢。且不说周婉清身边还有这么多的下人看着她呢。就算是一个下人也无,也不至于自己这么不当心吧。
无忧让莲香去查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自己则是依旧守在周婉清的殿外,等着她的消息。
一众太医医治了很久,从下午一直医治到了日头西沉。无忧连晚膳也没有吃,就一直在等消息。过了许久,终于有太医走了出来。无忧走上前,急急问道:“怎么样了,太医?”
太医一言不发,直接跪倒在了无忧的面前,垂头道:“皇后娘娘节哀。是下官无能,清妃娘娘她,薨了。”
“什么!”无忧惊了一下,身形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皇后娘娘,此事兹事体大,须得飞鸽传书告知皇上才行。”一旁的大太监道。说完,大太监就抬脚朝外走去,想要即刻就修书给赵承璟。
“等等。”无忧出声叫住了大太监,定定地看向他,“先不要告诉皇上。”
“什么?”大太监愣住了。
周婉清不管怎么说,也是赵承璟的妃子,她死了,于情于理都应当和赵承璟知会一声的。况且,不仅是她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并死了。这孩子是皇嗣,非同小可。赵承璟子嗣稀薄,统共就这么两个孩子,更应该同他讲一声。
无忧自然是明白大太监的意思的。但她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能告诉皇上这件事情。不仅如此,清妃娘娘的葬礼也要一切从简,越低调越好,总之不能弄得人尽皆知。”
大太监看了眼无忧,又看了眼周婉清寝宫的方向,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大太监还是拱了拱手,宣布无忧的旨意去了。不管怎么说,无忧也是皇后,她的话,在如今,可以说是最管用的了。谁也不敢得罪她,只能遵从。
其实无忧做下 这个决定,也有她自己的考量。赵承璟还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不得有任何差池。倘若这个时候将周婉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死讯告诉了赵承璟,只怕一切都会大事不妙。赵承璟不可能内心没有任何波动,而这些内心波动,只会害了他。战场上刀剑无眼,无忧不可以冒这个险。
再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无忧的私心。
这么多年,赵承璟从来都没有对其他任何一个除无忧以外的女人好过。就算是支那灵,也是因为中了她的计,所以才会与她欢好,否则的话,赵承璟根本就不会多看她两眼。但是周婉清不一样。
周婉清没有使用任何的计谋,她也不争不抢,就和当初,赵承璟初见的无忧性子一样,这才是无忧微微有些嫉妒的。所以她不喜欢周婉清。不喜欢她抢走了自己的丈夫,也不喜欢她像从前的自己。
无忧将这皇后口谕传遍了后宫,自然也就传到了小菊的耳中。
彼时小菊正趴在周婉清的灵前痛哭,冷不丁听说无忧要将周婉清的死讯压下来,当即便是气得不行。又是为自家小姐觉得委屈,又是心疼周婉清。
可小菊到底是人微言轻,就算她再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什么。小菊看着周婉清的棺材,又看着眼这金碧辉煌,却又死气沉沉的皇宫,忽地笑了。
小菊是个孤儿,因着长相也算是尚可,小的时候险些就要被人牙子卖到妓院里头去。好在她遇上了周婉清。周婉清心底好,当下便买了她,又把她带回了府里。虽然名义上是周婉清的丫头,但吃穿用度并不差的。小菊自然也是明白这些,看在眼里,感激在心。
后来周婉清嫁给赵承璟,那时小菊并不知道赵承璟真正的身份,只当他是个商人,说得好听点儿,他开了一条花街柳巷。说得直白点儿,不就是有家妓院和赌场罢了。这样的身家,根本就配不上周婉清。周家是皇家金丝楠木专供的,同周家比,花街柳巷什么都不是。若非周婉清执意要下嫁给他,且出了这样的事情,否则,周老爷,只怕也不会同意。
后来得知了赵承璟的身份,又跟着周婉清进了宫里,却发现宫里都是一群势利眼,见周婉清不受宠,便不把她放在心上周婉清又不争不抢,与世无争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好,还不如在周家的时候呢。小菊便觉得纵使荣华富贵,也并不好。好容易赵承璟肯来,没几日,便又上战场去了。如今周婉清都死了,无忧还要将她的死讯封锁,不许人知道。这便更加让小菊心灰意冷。
“我家小姐千娇万宠着被老爷养大,怎的到了这个人吃人的地方,就什么也不是了呢。明明是宫里头的贵人,可她又哪点像贵人了。如今人都走了,却还不肯将她的死讯大白于天下。南无忧啊南无忧,,你当真是心狠至极啊!小姐,你等着,小菊这就来陪你来了。反正小菊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的,若不是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你是小菊的大恩人,小菊生是你的丫头,死了,黄泉路上,还要再照顾你!”
说完,小菊便直直朝着周晚清的棺材撞了过去。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结实得很,小菊一下便撞死了。她冲得快,又没什么预兆,周围的宫女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呢,她就已经没了。
有宫女连忙去了无忧的寝宫找无忧去了。无忧听了这个消息,急急便来了周婉清的灵堂。见到小菊的尸体,立刻便命人将小菊的尸体给埋了,将消息封锁起来。
可惜无忧来得迟了一步。宫女去通知无忧时,另有宫女找太后去了。宋太后听说了小菊的死讯,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无忧下过死令,让所有人不许将周婉清的事情说出去,于是小宫女便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宋太后见小宫女如此,便知道定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就有些生气。
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太后,无忧不过就是个皇后罢了,却敢将后宫里发生的事情瞒着自己,实在是过分。
小宫女见太后似乎是生气了,也就不敢再瞒她,将周婉清之死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出来了。太后听后,惊得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婢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宋太后,这才使得她没有摔倒。宋太后看向那个宫女,问道:“你是说,清妃娘娘小产,流血不止死了?”
宫女点了点头。太后又问她,道:“皇后娘娘命你们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知道?”
宫女又点了点头。宋太后闭上了眼睛,心里尽是对无忧的不满。
无忧不告诉赵承璟,宋太后她可以理解,但是连她都要瞒着,这她便有些不能忍了。宋太后再怎么说,那也是太后,比皇后的权力要大上许多。无忧不告诉宋太后这些事情,等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自从赵承璟登基之后,宋太后怕赵承璟为难,便不再插手后宫中的任何事务,凡事都让无忧自己做决定,不过多干涉什么,借着身体不好的由头,一直在寝宫里。可这些她的让步,并不代表无忧就可以真的一手遮天。
周婉清失去的孩子,是皇家的子嗣。即使不派人告知赵承璟,那也该和她知会一声的。
宋太后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宫人们道:“走。摆驾皇后宫中。”
那厢无忧正在寝宫中批阅奏折,前朝的事情,令她焦头烂额。听宫人说太后来了,心里便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想了想,道:“请她进来吧。”
宫人拱了拱手,便出去了,过了会儿,太后独自一人进了寝宫。无忧见宋太后宋独自前来,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挥挥手,将底下人都挥退了。
等伺候的宫人们离开了大殿,无忧看着宋太后,问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哀家怎么来了?”宋太后看着无忧冷笑,“哀家若是再不来,只怕这宫里,都要被闹翻天了。”
无忧想了想,开口道:“母后这话是何意?儿媳并不解,还请母后明示。”
宋太后又是一声冷笑,道:“你不解?依哀家看,你这不是不解,而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清妃的事情,宫女小菊的事情,你到底还要瞒着哀家多久?!”
无忧见宋太后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也就不再出言辩驳,索性沉默。
宋太后见无忧不说话,愈发生气起来,指着无忧的鼻子,气道:“你不同璟儿说,没关系,他在前线,的确不该告诉他。只是,你不该连哀家都不告诉!”
宋太后看着无忧,越看越生气。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当初送给无忧的簪子被随意地放在梳妆台子上,愈发气闷。宋太后指着那簪子,又指着无忧,最后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