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侧身走近轩辕烈的身边，他没再挽留，从苏云偷听的话语，加上秋池今天的证词，足可以说明景阳、柴静儿是个极其睿智的女子。
轩辕烈在心里暗问着自己：为什么不能让步？
她，总是这样的冷静自如。每一次面对生死难题，她的应对也总是令人意外。第一次看着毒酒，她会在浅笑里尽数饮下；即便身中伪鹤红，却依旧能淡然以对……
看着夜色中的暗影，轩辕烈高声道：“你还是执意要去南风庵？”
他说的三条路，他却偏要选择一条不应走的路。
这个女人，给了轩辕烈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她不选最容易走的，偏选了这样一条路。难怪轩辕宸会说：“景阳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女人，可她却似乎早已将我看透。”
难道真要他堂堂肃亲王步步退让，为什么不愿相信他的话？可他，也同样怀疑起景阳与轩辕寒之间的事，当真如她所言般的“清白”。
他不会让她离开。
轩辕烈想到自己竟会对石头般的女子动心，懊恼、怒愤同时袭来，一个急步握住她的双肩，目光炽烈如火：“不要忘了，你是本王的妻子。”
让他放下身段来求一个女子，他做不到，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留下她来。
拥着她柔软无骨的身子，他似要将她揉挫进自己的身体，握在手心，不再放开，“不许离开，就算要离开，你也得做本王的妻子……”
从来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他拥着她，任唇疯狂的覆落在她的额头、耳际……轻轻柔柔地封住了她的唇，温柔而深情地交叠在一起，辗转反侧，徘徊缠绵。
景阳挣扎着，可试了几次发现自己的一分力换回的是十分强制。放弃了挣扎，冷漠地、平静地承受着他施诸于她的烈焰炽情。长长的睫羽化成两对漂亮的羽翼，合上明眸，冰冷地承受这一切。他对她有绝对的控制权、占有权，所有的反抗传扬出去，都会被世人耻笑。她强迫自己平静的应对，树欲静而风不止，轩辕烈掀起的是飓风狂澜，心底涟漪连连，波浪难息。
轩辕烈热烈得近乎疯狂。不知过了多久，看着依旧石雕般冷漠的她，他愣住，看着她平静如昔的脸庞，仿佛一盆刺有冷水浇遍全身。
她冷，亦让他感到寒冷。
如此冷情的她令他疯狂，亦令他无法按捺的感到失望。
轩辕烈用手一挥，将她重重的推开，看她的身子旋转两圈，跌撞地上，她无力地扒在地上，启开明亮的眸子。他等待，等待着她的追问。可他却再度失望，她竟什么也不说，唯有平淡一笑，这样的笑云淡风轻，轻轻浅浅，仿佛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在意。
“景阳，你……”轩辕烈悖然大怒，这个女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却要让他近乎发狂的感觉，他一个急冲，在她的面前蹲下，叩住她的下巴：这是一张惊世的容颜，这样的美，却又这样的冷。“你以为躲入南风庵，一切就可以停止？”
“让我走，如果你希望我活着，如果你想要折磨我，就让我离开王府。”景阳固执地说。
她看到了他眼中蕴藏的怒火与杀气，这样的爱怨纠织，令她看不明白。这是很复杂的眼神，仿佛要在瞬间将她烧为灰烬。
而她，最是不愿死去。
活着，其实是件很好的事。
“要离开便做两件事：一，做本王的女人；二，做三日婢女。”
景阳笑。
轩辕烈再也受不得她这样的笑，笑得这样的身不由己，明明在笑，却让他觉得异常的冷。是什么正生生的剥开他的身心，仿佛他的心正被人生生的剥脱开来，唯留下躯壳内的灵魂。
“选其一！”轩辕烈催促着。
“是不是选其一，就能离开？”
“是。”
景阳稍作思索，道：“婢女。”
“当真不识抬举！”轩辕烈放开她的下巴，满是愤怒地看着她，她是他的妻，要怎么做亦是他的事，只是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他的心意，他得给她点厉害瞧瞧。
她情愿做一个婢女也不愿做他的女人。
“为什么？”轩辕烈脱口问道。
“和亲并非我所愿，也非我能选择的。今日你让我选择，那么我选婢女。”
前者是高贵却痛苦的红颜薄命；后者是卑微却顽强的活着。她选后者，活着就能看到阳光。
轩辕烈讥笑着：“堂堂大越景阳公主，竟甘为婢女。” 心下不由暗自讥讽：虽有高贵血统，却只甘卑微。
哪个女子不梦想飞上枝头成凤凰，而她却自贬尊贵，宁为婢女孩子。
景阳明眸一闪，似看透他的心思，道：“你不就是想迫我留下。”成为他真正的妻，她便不能再说离开的话，而她从此成为被他掌控手中，看着满是惊色的轩辕烈，道：“留下我不难，只要你当着轩辕宸的面，很认真的说一句‘本王相信景阳，本王会不惜一切保护景阳’，我便会留下。”
轩辕烈冷笑着看着她：“在未证明你是完全清白之前，要本王如何信你。”
他的心一阵悲凉，他们之间就连保护与信任都比寻常人还来得艰难。
一股暗潮在心头奔涌，卷起了冲天的巨浪，很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可他不能。轩辕烈身处于矛盾之中，一面是费尽数年的隐忍与布设，一面是他真心喜欢的女子。
他不知道，如若今日是真正的轩辕烈，他会怎么做。一定会按照心意，毫不犹豫地去喜欢、去爱她，亦会以肃亲王的身份，肆意强夺。
心，纠结着，矛盾着……
问题又回到最初，他们间只有猜疑。谁也相信不了谁，景阳从地上站起身来，用手拍去尘土。
“我答应王爷做三日婢女。请王爷同意让百合院上下先一步迁往南风庵。”
上下皆走，而她却留下，是她绝决离去的心。
景阳道：“翌日，奴婢来会前来侍候，告辞！”
轩辕烈暴跳如雷，怨她么？本想羞辱她，她却感觉不到羞辱，反是心甘情愿地选择婢女。本来应该胜出的是他，为何他却有无限的挫败感，就似在沙场吃了一场大败仗。轩辕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走得那样的绝决，不曾回望，就像不愿给他一个机会。
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恨意，他握紧拳头厉声道：“景阳，本王要让你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神情中掠过一丝诡魅笑容，北凉沙场的铁血将军王难道连个柔弱的女子都降服不了？若是轩辕烈得不到，那么他会用另一种身份得到，会用真实的自己征服她，就像是实现自己数年的心愿。
翌日，百合院上下皆起大早，将包袱行装收拾妥帖后搬运上车。
看着忙碌的人群，景阳一如既往的平静，昨夜折腾良久，她有些神情恍惚。
秋沙如在梦里，问道：“公主，我们真的要离开了？”
六福子亦是一脸期盼，他希望可以留在百合院，离开容易，回来就不会如此容易。景阳是有个主见的女子，即便他劝了，她未必能听。六福子话到嘴边又咽下。
景阳若有所思，并未回来秋沙的话。
六福子小心地道：“公主，该上凤辇了。”
景阳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站立两旁的奴仆、婢女，他们都是她带来的，她有责任守护他们的安宁。“本宫会在肃亲王府滞留三日，你们先一步迁往南风庵，有事报福公公商议。”
秋沙与六福子齐声道：“公主……”
主子不走，他们又怎能先一步离开。
景阳抬臂，示意二人休语，道：“这三日，上下皆听福公公调遣。到了南风庵，内外皆要安排妥当。”
前一句是说与上下众人听，而后一句却是她说与六福子的。
六福子从她的神情觉察到异样，问道：“公主，出了何事？”
景阳扫过众人，道：“出发吧！”
秋沙机警地退离景阳数步之外，招呼众人上车出发，车轮在“轧轧”声中转动起来，一辆辆马车驶离肃亲王府旁的小巷。
六福子见众人出发，急切地唤道：“公主——”
“本宫与肃亲王还有一个约定，要在王府多留三日。三日后，本宫自会去南风庵与你们会合，到时你派几人来西偏门接你便是。”
秋沙问道：“公主，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你快上车。”
秋沙应了一声，提着裙子追上马车。
景阳若无其事，淡定自如地伫立在偏门前：“我不会有事，你随大伙先去南风庵。”压低嗓门，道：“众人若不离开，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秋江。”
“公主既知如此，为何不随我们一起离开？”
“一时半会儿，他还不能拿我怎样？”
“公主不走，奴才也不走。”
六福子固执起来，奴才是与主子在一起的，主子不在他便是不是忠心的奴才。
“你走吧。”
“奴才不走！”
景阳看着执拗的六福子，若不说实话，怕他不会离开，道：“就算给我留下一点颜面，离开吧！”
若有人奴婢留下，会有损她的颜面，六福子问道：“公主，你与肃亲王之间是怎样的约定？”
“你走吧。”景阳声声催促，不曾有动摇的意思。
六福子急唤一声：“公主……”正待跪下，却先行被景阳止住，目光相遇，景阳知道这是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道：“我答应肃亲王做三日婢女，这样他便能给我们安稳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