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沁看着李教授的脸，想起程至煜刚才说的话。
李教授过了今天就会死？
江一沁仔细地打量着李教授死白的脸。
这张脸依然透着死气，全然不像一个活人。
江一沁没留意到，李教授的手在她没有留意的地方动了动，以一种根本不会出现在一个八旬老人身上的速度迅速抓住江一沁的喉咙。
江一沁留意到了李教授的动作，但她的反应神经没那么快。
喉咙被李教授扼制住了。
江一沁的惊呼声，让正在跟林先觉交谈的程至煜一惊。
随后立刻拔枪。
李教授却已经有所预防，把枪抵在江一沁的太阳穴上。
就如同几分钟前，程至煜对他所做的一样。
程至煜如黑曜石的眸子里透出一种死人的光芒，咬牙切齿道：“放开她！”
“她是我的护身符，我怎么可能放开她。”李教授说着，胁迫着江一沁往黑暗的深处走。
程至煜亦步亦趋地跟着，在李教授与江一沁的身影慢慢隐进黑暗时，他看到李教授的身形轻轻地晃了一下。
程至煜立刻朝他的背影开了一枪，却没有如他所料的子弹击中人体的声音。
程至煜的心一滞，快速地朝江一沁的方向跑去。
沈尉察觉到程至煜的异样，也快步朝这个方向跑来。
程至煜跑进那团黑暗里，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那里分明是一条幽长的台阶。
沈尉跑到程至煜身边看着那条深不见底的台阶，皱了皱眉。
程至煜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想也不想地直接跑下去，边跑边扔下一句话，“把林先觉带下来。”
说完，他欣长的身影就消失在深浓的黑暗里。
沈尉转身去找正在角落里专心致致地研究系统的林先觉，“书呆子，跟我走。”
林先觉根本没听到沈尉的话，眼睛像胶在屏幕上一般，对旁边的事丝毫也不关注。
沈尉提溜起林先觉的衣领，又从旁边拿了一个大型的高光束手电筒。
林先觉被沈尉提溜起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后，又把目光放在微型电脑上。
沈尉看到他那痴迷的模样，也不再打扰他，改为拉着他的衣袖将他带进那个阶梯口。
江一沁被李教授推进一个密闭的房间，周围跟上面的一层很不一样，上面像个高级的科研场所，这里则像原始时期的粗糙密室。
里面到处是没有被妥善清理过的废石和发白的岩石内壁。
江一沁推想，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山体的正中央了。
这倒也不奇怪，为什么山道上会有那么突兀的一块大石头了。
山体正中内基本都是由大量的巨石组成的，然后才是黄泥巩固。
最表面的才会是利于树木生长的黑土。
李教授用打火机点了就近的一处地方，那细小的火舌就像有生命一般立刻蜿蜒而上，成螺旋状快速地顺着蜡油渠道迅速燃起。
不到一分钟，就把整个空间照得一片明如白昼。
江一沁眯着眼，还不太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过了好半晌，才能完丛地睁开眼睛。
她看着正前方，整个人石化在那里。
李教授站在江一沁一步之遥的位置，哑声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过来了吧。”
江一沁怔怔地看着那足足有二十米高的雕像。
那雕像的脸因为太高，根本照不散上方的黑暗，显得有些阴森。
而人又习惯性畏惧太过庞大的东西，尤其还是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看到这样的情形。
江一沁也是这样的心里。
她不敢去看那个雕像，但此时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没有退路，她也不能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江一沁思及此，一股作死地抬头看向那尊巨大雕像的脸，发现那尊雕像居然跟她自己有几分相像。
江一沁对此讶异不已，说道：“李老板，有手电吗？这脸儿看不清楚。”
李教授因为她的称呼，老迈中透着几分佝偻的身形颤了颤，才颤抖地从包里掏出一个手电。
江一沁那个称呼叫出口后，也有些懊恼。
那个称呼是对以前那个老人的，眼前这个老人除了脸与那么老人相像，又还有什么是相像的？
江一沁叹了口气，把这种有的没的想法摒除脑后。
打开手电筒，照上那尊雕像的脸。
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发现那张脸还真的很像她。
她看着那尊雕像上蔓延的青苔与裂痕，也不像是新铸的。
江一沁沿着雕像转悠了几圈，说道：“李老板，你是有多暗恋我啊。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给我立个雕像，随时瞻仰我美丽的样子。你也不觉得渗得慌。”
李教授的目光在江一沁与雕像的脸上游移，随后露出一抹笑容。
他的笑容因为背着烛火的关系，显得有几分诡异。
江一沁的神态表面上看起来异常的轻松，但却没少用余光打量李教授的任何一点动作与神情。
“这尊雕像不是我立的。”
“我在当你的导师之后的一年，进山考察一具考古学家挖出来的女尸。当时，正值雨季，女尸不宜运送，发现尸骨的人又觉得晦气，就都留在山洞外，也就是刚才你和程至煜进来的大厅。女尸则留在大厅深处，为了预防虫蚁破坏尸骨，我就守在尸骨的旁边。直到半夜，我被尿憋醒，四处找地方方便时，我一脚踩空，掉进了这里。”
“于是，你就发现了这尊雕像？”江一沁心急地问道。
问完后，她又扫了一眼那尊巨大的雕像。
那张脸其实很像她，五官就是她的放大版，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因此看久了也不觉得多像她。
她这么灵动、可爱，跟面无表情的雕像能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李教授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我那时候的手电筒被摔坏了，心里很害怕，只能小心翼翼地摸出去。在黑暗里摸索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了出口。上去后，上面的景象却让我大吃一惊。”
“怎么了？雕像活了？”
“你以为是神话和山野鬼怪的故事？”李教授无奈地看着她。
对这个灵动又生活活的学生，怎么看怎么喜欢。
“那你赶紧说。”
“我到上面的时候，发现陪我一起守夜的人都死了。”
“啊？死状如何？”
“死状倒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跟那具女尸并排放在一起，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都用白布裹着，在黑暗里显得十分阴森、恐怖。我连夜报案了，但警察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才赶到。当时这里还是小地方，周围的经济也没发展起来。这里的人思想也比较简单，认为是这具女尸的诅咒。而且这个山洞本来也有很多恐怖的传说，警察也不敢深入查。我表明了我的身份，表示愿意用我私人的钱来查这件案子。那些警察起初不答应，后来我跟他们签定了无责任条款，无论我因为这个案子发生什么事都跟他们无关，他们才勉强同意了，但仍然让我不能生张，以免让周围的民众惊慌。”
江一沁专注地听着李教授的话，不发一辞。
李教授继续道：“我研究案子和尸体几十年了，也没见到过这样的情况。那几个人和那具女尸的尸体反应都很奇怪，因此我就像着迷了一般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到这个案子上面，连殷城都很少回。”
江一沁想起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李教授都神出鬼没的，根本不见踪影。
原来是做这件事了。
“那时我对这个地宫有浓烈的好奇，我觉得这里会有我想要的答案。于是，就想尽办法让这里通上电，让我能更清晰地看清里面的东西。当时政府不愿意我大动干戈地改变这里，引起民众的反感。我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存蓄能电池和太阳能，存了半年多，才存够了可以把这里照得明如白昼的蓄能电力。那时候，我才发现这尊雕像，发现这尊雕像之后，我怀着一种侥幸的心理把那具一直被我收藏的女尸找考古的朋友复原她身前的样貌，发现她的样貌跟雕像上的人一样。当时的你还没有这么像这个女人，随着你渐渐成熟气质也越来越像。”
江一沁没什么兴趣地扫了那尊雕像一眼，问道：“女尸是什么身份？谁会为她大费周章地建这么一大尊雕像，也太费事了。”
“她的身份很难考证，但可以确定的事，她家境殷实，所嫁的人也很有钱，夫妻感情也很和睦，跟你和程至煜倒是很像。”
好半晌，她才说道：“李老板，不管你今天跟我说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我都无法认同你所做的那些事。无论你在以前的社会影响力、为社会做了多大的贡献，你触及了法律，你依旧要面对法律的制裁。法律不会因为你的过往，而忽略你所犯的罪。”
李教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苍凉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地宫中回荡，江一沁却面色平静地看着那尊雕像，沉默不语。
李教授笑了半晌，才停了下来。
他说道：“你不愧是我最欣赏的学生，到了这样的境地，你想的还是你的工作，真是难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