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白玉琴从椅子上弹跳而起。
随着她这声高亢的女高音，窗外树上的鸟儿，也被惊得飞起。
儿媳妇！
这三个字从慕霓军嘴里说出来，简直可笑。
“你想让程依给谁做老婆？”白玉琴高声问道。
无论是谁，她都不同意。
“思思绝对不行。”她自己补了一句。
还没等慕霓军回话，她就摇着头，着急地说：“不行啊，宇凡也不行啊，军哥，你怎么想的？她配不上咱们的儿子啊，就她那样的人，怎么配进我们家的门？”
慕霓军摆摆手，说：“我跟你说不明白。”
白玉琴比刚才还委屈。
莫名想哭。
她非要弄清楚，为什么慕霓军会有这样的想法。
“军哥……”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拉住慕霓军的手，苦口婆心地说：“你别这样，你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咱们夫妻一场，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看慕霓军的怒气值降下来了。
白玉琴试探道：“你是想让她嫁给宇凡吗？”
前些日子，他还催着给宇凡找合适的姑娘，让他赶紧成家。
当时程依还没到慕氏上班。
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晃。
现在病重了，又提起儿媳妇了，十有八九，是想给宇凡配上。
“你不觉得挺合适吗？”慕霓军问。
“我觉得宇凡还是比较适合跟温柔的女人在一起。”白玉琴婉转地说：“程助理好是好，性子太野了。”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
何止是野，简直是骚浪贱。
现在连老爷子的心都收了。
“论学历，论能力，论相貌，她哪点配不上你儿子？”慕霓军说：“办事利落，脑子灵活，为人处事冷静稳重，以后肯定能帮得上宇凡。”
“可是……”白玉琴说：“她曾经跟思思同居过啊，这成何体统，传出去，不成笑话了吗？况且她现在还有男朋友呢，住在男朋友家里！军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说到这个，慕霓军也皱起了眉头。
这才是他的心病。
“你不要那么封建。”他说这话，自己都没底气。
“军哥，我知道，你做事，一定有你的理由，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是程依？”白玉琴说：“比她学历好的，比她相貌好的，比她家世好的，比她背景清白的，我能给你找出一箩筐来，你为什么中意她？”
慕霓军长叹，等了很久，他终于开口了。
“玉琴，你还记得建军吗？”
白玉琴的脸色一凛，说：“为什么又提那个人，那个人不是被老爷子赶出去了吗？”
当年的往事，被解开了封印，一点点涌上心头。
白玉琴不愿提起这个人。
她害怕，她心虚。
她曾为了一己私利，陷害了慕建军。
慕建军是她公公慕昶的司机，比慕霓军小几岁，长相不错，人也机灵，很得公公喜爱。
“是啊……”慕霓军说：“他当时喝醉了酒，企图侵犯你，被爸爸赶出了慕家，不过呢，爸爸对他一直有愧疚。”
“那样低劣的混球，为什么对他愧疚。”白玉琴说：“没送他进牢房，已经是公公仁慈了。”
“他12岁就到了我们家里，算是慕家的养子，从小就跟我们一起读书，后来大学毕业回来，做了我爸的司机，但我爸从没把他当下人，他的衣食住行，都与我们三兄弟是一样的。”慕霓军说。
白玉琴进慕家的时候，慕建军已经搬出去住了，她只看公公对他好，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建军17岁的那年，一次机缘巧合，拼死救了我爸的命，他替我爸挡了一颗子弹，差点就死了。”慕霓军说：“我当时在国外念书，也只是听说，没有亲眼所见。”
“那跟程依有什么关系？”白玉琴不想再提起往事了。
她只关心眼下。
慕建军，程依……
没什么关系啊。
“建军被爸爸收养之后，才给他取了慕建军这个名字，跟着我们三兄弟，爸爸一直当他是第四个儿子。”慕霓军说：“他跟慕家断绝关系之后，就恢复了本姓，他被捡回来时，已经12岁了，是有名有姓的。”
白玉琴脸色苍白，惊讶地问：“他本姓什么？”
“程。”慕霓军平静地说：“建军的本名，叫程伟，做生意之后，改名叫程庆德。”
白玉琴缓缓地闭上眼。
世界还真小啊。
“程依有这样的父亲，怪不得品性那么差，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白玉琴咬牙切齿地说。
怪不得她一看到程依，就头昏。
果然是冤孽。
“军哥，这样就更不能让她嫁给我们的儿子了。”白玉琴紧张得头皮发麻。
慕霓军说：“你听我把话说完。”
白玉琴手脚冰冷，愣愣地听着。
“当年建军救了我爸，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慕霓军说：“我从国外回来过年，我爸爸当着我们三兄弟的面，认真地说，建军比亲儿子还亲，没有建军，他就死了，所以，不管慕家以后生意做得多大，慕家的家产，谁也不准跟建军抢。”
白玉琴真是快要疯了。
要是早知道这茬，那当年……
她脑海中浮现出慕建军的脸，然后是程依的脸。
两张脸庞重叠在一起，眉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怪不得一看程依那双眼睛，她就浑身难受。
原来是这个缘故。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她埋怨道。
“我也是这些年才想起来的。”慕霓军说：“不仅是我，就连我那两个弟弟，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或许是得了重病，死到临头了，想起了慕昶的遗嘱不知所踪。
也或许是死亡就在前头，所以往事格外清晰。
“那玩笑话过完，没过几年，就出了你的事，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一气之下，就把建军赶出去了。”
慕霓军有些惆怅地说着。
“事后，老爷子也是后悔的，经常在酒后责怪自己，没有听建军的辩解，只听你一面之辞，你也知道，建军一直说他没做过，说自己对你这个大嫂，没有二心，建军离开程家之后，就无影无踪了，老爷子给他的一笔钱，他也没收。”
“所以呢？”白玉琴很紧张，拉着慕霓军的手，修长的指甲陷入慕霓军的手心里。
她提高音调问：“公公真的把遗产都给了他吗？”
“我不知道。”慕霓军摇了摇头，他还藏着话，不想再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他对白玉琴笑笑，说：“老爷子得病了，躺在病床上的最后几个月，是我陪在他身边，虽然他不说，可他总是拿出建军的照片看。”
白玉琴全明白了。
她听完了这些话，木然地说：“我明白你的苦心了，军哥，你累了吧，休息吧？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也不等慕霓军说完想吃的。
她就走了。
单看背影，像是被挫败的公鸡，也像是霜打的茄子，所有的气焰，都消失不见了。
高跟鞋的鞋跟，在医院的走廊里，发出“嗒嗒嗒”的响声。
像是命运的鸣奏曲。
人生在世，果然不能干缺德事，否则老天不让你还，也会让你的儿子来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