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琴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
缓慢而沉重的脚步，消失了。
慕霓军病房的斜对面，是一个消防用的逃生门。
护士推着四轮小车，经过这里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小声嘟囔道：“咦，这门什么时候关上了……”
她走过去，把逃生门推开。
没想到门后有人，护士被吓得满脸惨白。
“哦，是程小姐啊，你怎么在这里？你脸色不太好啊，要不要请医生帮你看看。”护士对着门后的人说。
程依是慕霓军的助理，这里的护士都认得她。
“没事。”程依勉强地笑笑，说：“我就是低血糖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没事了，不用声张。”
她绕开护士，走出了走廊。
护士看着她的背影，疑惑地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才看慕太太也是脸色不好，现在程小姐也这样……”
程依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她看着电梯门中自己的虚影。
大脑里，一直在想慕霓军与白玉琴的对话。
病房里，护士推开门进去，准备给慕霓军打针。
“你在外面跟谁说话？”慕霓军问。
“是程小姐。”护士照实说：“程小姐躲在逃生门后面，我看她脸色不好，就多问了两句。”
慕霓军惊讶极了，瞪圆了眼睛。
原来她没走，一直在门外听着。
听到了吗？
是的，程依听到了。
慕霓军对她的态度古怪，所以刚才她多留了个心眼。
白玉琴突然出来，她躲到了逃生门后面。
程依心里盘旋着许多疑问。
爸爸是慕昶的养子。
怪不得从没听爸爸提过爷爷奶奶，也没见过爸爸那边的亲人。
怪不得在慕霓军的抽屉里，会有和爸爸的合照。
怪不得慕霓军对她那么奇怪。
还问她慕宇凡好不好。
原来是打着这样的心思。
慕霓军早就有了猜想，害怕慕昶会把遗产分出去，当年她被陆巧欣推到海里，慕霓军制止慕思凡往下追查，不仅是为了晨兴的核心技术。
程依想起被带到慕霓军办公室的那一幕。
那是她与慕霓军的第一次见面。
慕霓军看到她还活着，是有些失望的。
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晨兴电子的破产，爸爸的死，跟慕氏是脱不了关系了。
程依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医院，回去的途中，电话一直在响，她仿佛听不到。
而电话那边的人，也不肯死心，不停地打。
一个红绿灯路口，程依停在那儿，已经是绿灯了，她还不走。
后车司机下来，敲着她的车窗，咒骂她。
“你这个女人，你会不会开车！”
程依听着咒骂声，终于恢复了意识，她轻声说了句抱歉，把车往前开。
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杨骁打来的。
程依按下蓝牙耳机，接通电话，电话那边的杨骁，如释重负。
“你耽搁了那么长时间，又不接电话，我以为你出事了。”杨骁轻声问：“没发生什么吧？”
程依说：“没事。”
“午饭我给你留了，不能陪你吃了，急诊打电话来，有一个紧急的手术，我要赶回医院去。”杨骁说：“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晚饭也别等我了，想吃什么，让我妈做，听到了吗？”
程依点头，鼻头有些发酸。
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为她一天三餐吃什么而担心。
这样的感觉，被人挂念的感觉，也挺好的。
杨骁的声音，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让她心情迅速平静下来。
杨骁跟慕家的人，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他是一个普通人，踏实而努力的生活着。
真好。
“听到了吧？”杨骁问道。
“嗯。”程依说：“在开车呢。”
“开慢些，我挂了啊。”
“嗯。”
程依听到电话挂断了。
她缓慢地开着车，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急转，改变了行车的方向。
金宇心理研究中心。
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慕宇凡送患者走出工作室，他倚在前台，摸着空空的肚皮，问：“我的午饭呢？”
“慕老师，饭都已经凉了，我帮你去微波炉叮一下？”前台的萌妹子举着外卖盒饭，讨好地说。
外卖再加热，就更不好吃了。
慕宇凡叹了一声，摇头。
他这个人，别的事情都很随和，唯独不能吃冷饭。
他刚转身，就听到前台的妹子很惊讶地说：“程小姐。”
哪儿来的程小姐。
慕宇凡疑惑着，还没转身，就听到了程依的声音：“我也没吃午饭，我请你，怎么样？”
这不是梦吧。
慕宇凡回头，看着程依，连连点头。
他赶紧说：“等我换身衣服。”
“慕老师，半个小时后，您还有预约……”前台小声提醒。
慕宇凡早就没了踪影，只留下声音说：“改到明天！”
他换上大衣，飞快地冲了出来，对程依说：“走吧。”
程依看着他的笑，却是笑不出来。
“吃什么？”
站在电梯里，慕宇凡问道。
程依刚想开口，他就笑着说：“你不会又想跟我说随便吧？”
“你的地盘，你带我去吧。”程依说。
坐在离研究所不远的餐厅里，慕宇凡认真地点餐。
程依看着他，说：“是董事长让我来的。”
嗯？
慕宇凡翻着菜单的手，停住了。
他能感觉出程依有心事。
“你也感觉出来了吧。”慕宇凡笑道：“我爸似乎有意撮合我们俩。”
他知道，没有什么特别事，程依不可能来找他闲聊。
“你知道为什么吗？”程依问。
“不知道啊。”慕宇凡摇头，他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点着菜，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程依说：“你觉得，我们适合做夫妻吗？”
听到这话的时候，慕宇凡正在喝茶，呛了一下，有些狼狈，他抬头看程依，连连道歉。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程依对他来说，只是一道难题，了解和探究的欲望更多。
说喜欢么？
谈不上吧。
他从小到大的理想型，从来就不是这样的。
“不合适。”他说。
“那请你回去跟董事长说清楚。”程依说。
“你请我吃饭，就是想拜托我这件事？”慕宇凡问。
“嗯。”程依点头。
“你应该知道我爸爸的脾气，我肯定会被他骂得很惨，一顿饭不够，作为交换，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慕宇凡笑着说。
“什么？”程依问。
“以后定期来我这里治疗。”慕宇凡说：“我正在准备一个论文，是有关情感表达障碍方面的研究，我希望你帮我。”
说得太委婉了，不就是想让我当小白鼠么，程依点了点头。
“或许在治好失眠的同时，你也能发现新的惊喜。”慕宇凡说。
“我同意配合你治疗，只是不能去你的研究所。”程依说。
想起上次偶遇金欧巴，程依觉得麻烦。
“你是担心金吗？那你说去哪？”慕宇凡问。
“老规矩，去酒店。”程依说：“每周一次，时间我来定。”
慕宇凡当然只有同意的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