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凡！你去死吧，佛祖你可开开眼，他遇到危险，千万别管他！”
天色全黑了，程依搓着冰凉的小手，终于把经幡挂完了。
她双手成了喇叭状，对着山谷喊。
星月光辉与雪山交相辉映，圆盘似的月就在雪山之巅。
山谷里蒙着一层白色的光影。
已经看不清经幡的颜色了，只看到无数的随风飞舞的影子。
慕思凡从后面抱住她，给她暖手，笑着说：“像你这样恶毒的心思，佛祖听不到，不会灵验的，佛祖只看到你爱我。”
程依挣脱开他，气鼓鼓地往车边走。
真怕自己一气之下，把他甩到山谷里去。
这样冷的天气里，海拔这样高的地方，程依上上下下，爬这爬那，累得气喘吁吁。
就为了挂这些破经幡。
慕思凡就一直心满意足地看着，也不动手帮忙。
程依坐在车里，把暖气调大了，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怕再看他一眼，就气绝身亡了。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先去了一趟嘎嘎家。
今天在镇上买了许多生活必需品，要给她们家送去。
敲门敲了大半天，宁秘书才慢悠悠地开门，他捧着一碗清汤藏面，吃着半生不熟的面条，满脸的苦相。
“人呢？”程依问。
“出去一整天了。”宁秘书说：“不知道去哪儿，不过我看是急坏了，连卓玛奶奶都急哭了。”
“你也不问？就知道吃！”程依捶了他一拳，把刚才挂经幡的怒气，全凝聚在这一拳里。
宁秘书为了护住碗里的面，差点没摔死。
“慕总？”他细声问：“又怎么了？”
你们两口子吵架，怎么净是把气撒我头上啊。
“赶紧吃，完了帮忙搬东西。”慕思凡也拍了他一掌。
程依往屋里卸货。
她不仅为这个家添置了很多生活必需品，还给嘎嘎买了大量的书和文具，还买了一辆小自行车，让她以后去上学可以骑车去。
卓玛奶奶和格桑梅朵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卓玛奶奶手的转经筒没有停过，嘴上一直在念着什么，可眼眶是通红的。
“出了什么事吗？”程依问：“嘎嘎呢？”
格桑梅朵像是撑不住了，坐在地上，不停地流眼泪，她抓着程依的手，说：“你们有没有见到嘎嘎？昨天她说去找你们玩，没有回来。”
卓玛奶奶也用渴望的目光看着程依。
“什么叫没有回来，她不见了吗？”程依问。
她心里猛地一沉，眼前闪过嘎嘎那双黑亮的眸子。
“找遍了。”格桑梅朵说：“从昨晚开始，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她，森格也不见了……哎……我的嘎嘎……”
她终于是撑不住了，双手蒙着脸，嚎啕大哭。
一旁的宁秘书如鲠在喉。
昨晚他留在扎西家看电视，就在扎西家的沙发睡了。
早上回来的时候，只有卓玛奶奶一个人，语言也不通，也不知道她哭什么。
原来小丫头不见了。
就算是这样了，卓玛奶奶还是给他做了藏面。
宁秘书心里沉甸甸的，手上的碗也特别重。
“别急，我们一起找。”程依拍着格桑卓玛的手，说：“嘎嘎很聪明，一定没事的。”
“对。”宁秘书把碗放下，说：“我们一起出去找，发动乡里的人一起找。”
村里的人也集合到了嘎嘎家门前，一起去找她。
慕思凡难得没有反对，还把车上的强光手电分给村里的人。
夜里风雪很大，冰天雪地的，很多地方的雪都盖过脚面了。
无数的手电光晃着，这小村的天空，被照得一片惨白。
“嘎嘎！”
大家的呼喊声传遍了村子里。
天快亮的时候。
程依跟着村里的几个壮年，到了平常放牛放羊的地方。
放眼望去，一大片雪地。
这种一望无际的白茫茫，很容易让人感到绝望。
几个壮年在大声地喊着嘎嘎的名字。
程依则是沉默着。
嘎嘎那么机灵一个小丫头，怎么会跑到这荒野来。
这样的天气，到处都在飘雪，找到也冻死了。
她一直低着头，留意周围的痕迹。
在脚下发现了血迹。
“看！”程依把手电塞到慕思凡的怀里，蹲下来，脱了手套，仔细地摸了摸地上的血迹。
“已经很长时间了。”程依有些失落地说。
她用手去扒开那些雪，发现了零星几点的血。
“你们几个过来。”程依冲几个青年招手，让他们拿铲子过来。
她的心一直在猛烈地跳动，希望不是。
几个青壮年按着她说的，把雪铲开，发现土有被松动的痕迹。
“挖开。”程依说。
她手冻僵了，脚也冻僵了，脸也冻得没什么表情了。
只剩下一颗心，砰砰地跳着。
终于，几个青壮年把森格的尸体挖了出来。
偌大的一只藏獒，尸体摊在雪地上。
“这是被人给害了。”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他们见惯了宰杀牲畜，一看就知道森格是被人放了血了。
程依看着远处的天葬台，有几只秃鹰低低地盘旋在空中，突然猛扑到雪地里。
她觉得不好。
那地方有什么……
会不会是嘎嘎。
程依飞快地跑了过去。
在雪地里，再快的速度，也会被白色吞噬。
“程依，你回来！”慕思凡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去。
眼看她跑得不快，就是追不上她。
眼看她离秃鹰越来越近。
慕思凡卯足了劲，飞扑过去，把程依扑在雪地上。
“你不要命了？”他吼道：“它们吃人的。”
程依抬眼一看，几只秃鹰在分食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尸体，血肉粘在白雪上，散发着腐败的臭味。
秃鹰的目光，与她对上，振翅而来。
不好了。
“跑！”慕思凡把她拉了起来，转身往后跑。
突然间，看到达杰抬着猎枪，黑乎乎的枪口正好对着他们。
几声枪响，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秃鹰的叫声很惨烈。
子弹从程依的头顶划过，她回头一看，几只秃鹰都落在地上，扑腾几下，不动了。
“好枪法。”程依闷闷地说了一句。
她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而后悔。
但让她惊讶的，是达杰打枪的姿势。
那是经过训练的姿势。
一般的猎人打枪，不是这样。
而且，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脸上有似有若无的笑。
这是一种残忍的笑意。
达杰走过来，着急地问：“你们没事吧？刚才情况很危险，被枪声吓到了吗？”
程依点了点头。
可怕的不是枪，是拿枪的人。
“回去吧，说好今天要上山的。”达杰说：“嘎嘎的事，你们就别管了，我会让人继续找的，我从小把她当亲妹妹，她父亲现在在帮我工作，我一定会找到她。”
程依一直盯着他握枪的手。
手腕处，还能看到白色的绷带。
那是被狗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