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渺小得如同蚂蚁。
雪山像是一个优雅的女神，要人命的时候，也凄美决绝。
在灾难发生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
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慕思凡听到程依的喊声，往后一看，一大片白色的雪体，朝着他们冲下来。
天地之间，所有的景象都模糊了，只剩下一片雪白。
就像是电影中凄美的慢镜头。
能真切感受到的，只是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他第一反应并不是要跑，他瞳孔映衬着程依的脸。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的。
他冲着程依伸出了手。
程依握住了他的手，心也似乎被什么抓住了。
“跑！”她高声喊着。
可在双脚迈开的瞬间，她摔在了雪地里。
与慕思凡相握的手，松开了。
有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拉着她的脚踝，把她往后拖。
程依焦急地回头，是达杰，他手里拿着随身的小短刀。
他的刀很锋利，已经没入了程依的小腿之中，达杰用力把刀往下拉，拉开了一个口子。
程依站不起来了。
达杰的眼神中，全是仇恨。
哪怕他什么也不说，单单看着他的那双血红的眼眸，耳边就能回荡他的吼声：一起死吧！
血，成了这天地之间的惟一一抹颜色。
刺眼的血，一点点地渗透进洁白的雪地里……
“我走不了，你也别想活。”他咬牙切齿，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了程依的腰间，把她死死地压在身下。
他要一刀刺穿程依的脖子。
程依又急又惊，只能跟他扭打在一起，把他手里的刀给打掉了，无法第一时间把他挣脱。
眼看着白色的雪雾如同妖魔，就要扑到眼前。
她抬头看着慕思凡，高声喊道：“别管我，跑！跑得越远越好！往旁边跑，避开雪崩区，快啊！”
达杰的力气很大，她无法动弹，在这样的时候，就算慕思凡回头，也没办法了。
程依的腿伤很重，只怕是走不了了。
雪崩势猛，瞬间就能吞噬一切。
“走！”她盯着慕思凡的脸，绝望地移开了眼。
她心里明白，这种时候，跑得越远，生还的可能性越大。
“哈哈，你们惹怒了神山，都留着给我陪葬，一个也别想跑！哈哈哈……”
达杰的笑声，狂妄而不逊。
他用最后的一口气，抓着程依，笑声震耳欲聋。
耳边，回荡着达杰的狂笑，程依看到慕思凡跑开了。
果然，这才是慕思凡，自私自利，霸道无常的慕思凡。
程依觉得能跑一个也不错。
但仍是在心里鄙视他，走吧，你这样的人，阎王爷也怕你，能活着最好。
心里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慕思凡拿着雪铲跑回来了。
他举起雪铲，往达杰的头上猛拍过去。
达杰死了。
死人的力气更重。
“我不会丢下你的。”慕思凡扔开了雪铲，拉着程依的双手，要把她拉起来。
他要带着她走！
哪怕抱着她，哪怕背着她，也要把她带走！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人，死了骨灰也要跟我在一起！”他喘着粗气，眼神之中全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锐气。
“来不及了。”程依说。
并不是她悲观。
是真的来不及了。
在天灾面前，人如渺小的沙尘，雪魔不会管你是谁，不会管你有多少求生的意志。
她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那窒息的一刻。
曾经想过一万种自己的死法。
唯独没料到上天那么眷顾自己，给了这样凄美的下场。
她双手护着头，稍微弓起上身，不让雪冲入鼻部。
以为必死无疑了，却没有等到刺骨的凉意，没等到巨大的冲击。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护住了她的头。
睁开眼，没有看到绝望的白色，反而看到了一抹浅蓝。
那是慕思凡冲锋衣的颜色。
千钧一发之际，慕思凡躬身匍匐着，以自己的身体，护住程依的上身，用有限的力量，替她挡着雪魔的攻击。
他疯了吗？
程依在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只想把他推开。
看不到他的脸。
巨大的雪体冲下来，程依听到了他痛苦的闷哼。
这声音，让程依的心头一颤。
这样会死人的！
你以为自己的身板是铁做的么？
程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慕思凡的躯体，失去了力气，重重地压着她。
她的脸一边贴着雪地，一边贴在慕思凡的冲锋衣上。
两个人的重量都加在她身上，再加上雪体巨大的冲击力……
疼。
浑身上下的疼痛让人喘不过气。
程依被闷得无法呼吸，渐渐失去了意识。
耳朵贴在地上，清晰地听到了地下的轰隆声。
恍惚间，仿佛天崩地裂了。
在堕入黑暗之时，她只有一个念头，抱住慕思凡。
这个傻子，以为自己比天高，以为自己犹如天神。
天不怕地不怕，不知危险为何物。
真是可笑啊……
原来，像慕思凡这样，以为自己很厉害，也是一种病，要命的病。
迷迷糊糊之间，程依流出的眼泪结成了冰。
难受的失重感，眼前的黑暗，都让她觉得，这是在堕入地狱……
“程依？”
“程依，你快醒醒……”
“你别睡，你听我跟你说话，你醒醒……”
“说了不准死，你听到了没有！”
“醒过来啊！”
好吵啊。
程依在黑暗的深渊里，耳边有一个声音。
有个人不断地在说话。
她累极了，累得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
可是这个讨厌的人，就是不想让她睡，不停地跟她说话。
“冷。”程依轻声呢喃着。
因为失血过多，她冷得直发抖。
小腿后面的伤口，隐隐作痛，让她清醒了一些。
“好冷啊……”她叹道。
这是什么地方？是地狱么？
怪不得都怕下地狱，原来那么难受。
“冷么？你靠过来一些。”
这是慕思凡的声音。
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那种虚幻的感觉消失了，这是真的。
没有死。
还活着。
“你还能动么？你靠过来一些……”慕思凡虚弱的声音在不远处。
程依说：“你在哪？”
慕思凡借着幽暗的光，看着她，说：“你别装了，我看到你眼睛睁开了，什么我在哪，赶紧过来。”
“我在哪？”程依坐了起来，但是腿还是不能动，动一动就痛得要死。
达杰给她的那一刀极深，整个小腿肌肉都使不上劲了。
慕思凡靠着墙边坐着，打量了周围，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醒来就在这里了，看着像是个洞，或许是已经被埋没的神庙吧，不是说冷吗？你赶紧过来，我抱着你。”
他完全动不了了，双腿是僵硬的，腰椎也是麻木的。
程依说：“为什么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人呢？这地方怎么那么黑？”
慕思凡看着她的眼睛，心猛地往下一沉。
程依已经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了。
为什么说看不见？
他摸索衣服上的口袋，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在没摸清楚周围坏境的时候，在这样的地下洞穴，贸然点火，乃是大忌，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可慕思凡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心揪着，就快要窒息了。
他按下了打火机，一簇火苗升腾起来。
“你……看到我了吗？看到火吗？”他颤声问道。
程依顺着声音看过来，说：“开什么玩笑，黑漆漆的，哪里有什么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