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立在风雪里，拨通了杨骁的电话。
“哦，知道了。”她失望地挂了电话。
杨骁在电话那边说，今晚科里有聚餐，许多天没见了，大家都不想放他走，想听他说这一趟的趣闻。
接着是婉姨打来的电话，说晚上有事，不做饭。
程依平直的肩膀垂下来。
那么冷的天。
真想找人吃顿火锅。
给林钺明打电话，他也支支吾吾，说晚上有活动，约了妹子。
程依刚放下手机，慕宇凡的车就驶过来。
“你没走啊？”程依鼻头被冻得通红，盯着慕宇凡看。
实在是不想跟他一起。
“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慕宇凡真诚地说：“一直在等你，就是为了这个。”
人也真是奇怪，心里只要生出反正也没地方去了，反正没人陪了，这一类的想法，宽容度就高了。
光是想想慕宇凡的脸，都觉得有些头疼，现在看他居然也没那么烦了。
“下雪了，你再犹豫，你会冻死的。”慕宇凡说：“我保证，我带你去的这地方，你不会拒绝。”
程依半信半疑地上了车。
她没想到，慕宇凡把她拉到了医院，这是慕霓军所在的医院。
看着她有些疑惑，慕宇凡说：“思思转回来了，就在这里。”
程依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就很想去看他一眼。
“你不是无情的人，你只是装作无情。”慕宇凡说：“其实很担心吧？”
他一如既往没得到回答。
程依换上了全套的装备，进了ICU。
病床上，慕思凡脸色苍白，像个假人，躺着一动不动。
“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我在外面等你。”慕宇凡说着，出去了。
或许能把他叫醒也说不定啊。
程依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盯着心电监护仪上的那颗红心出神。
“你……”她开口试了试，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所谓的唤醒，你不出声，怎么能醒呢？
程依像是被哑鬼附身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心里充满各种各样烦乱的声音。
慕思凡，你醒过来啊。
你这样躺着，算是怎么回事，想让我愧疚一辈子么。
你死了我才不会为你愧疚。
达杰的事，说到底，还是你连累我了，明显达杰是想要你的命多过我的。
你妈派去的吴斌，跟达杰也有些关系。
你不醒过来，你不查清楚，你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程依用手碰了碰慕思凡的手，发现是温热的。
还好，不是蜡像，是个真人。
慕思凡那么强势的人，突然这样安静地躺着，还真有些不习惯。
“喂……”程依碰了碰他，暖气让脸和眼眶都很烫，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你别这样躺着，该醒就醒了吧。”
慕思凡没动，监护仪上的心跳，没什么波动。
程依站起来，拍拍衣服，说：“你不醒，那我走了。”
她刚站起来，身后就扑进来一个身影。
白玉琴叫嚷着：“你这个贱女人，你还敢来看我儿子，他这样，都是你害的。”
对待宿世冤仇一样，白玉琴一把抓住程依的头发，不肯放手。
程依痛得皱起了眉头。
要不是看在你儿子的面上，我一定把你摔个大马趴。
“放开。”她说。
慕宇凡也赶紧冲进来，抓着母亲的手。
他不敢大声喊，只是小声地说：“妈，你干什么，她能来看思思，是好意。”
好不容易才把她请来，这是干什么啊。
白玉琴还是不肯放手，声泪俱下：“要不是因为她，思思能变成这样么？都是因为她！我都听笑笑说了，衣服全在她身上，冻都冻死了。”
她并不是第一次在程依面前红眼，但是这一次，没那么让人讨厌。
有些说不上来的可怜。
别人身上的母性光辉，在她身上，这是第一次闪现。
“我多谢你儿子的救命之恩，你放心吧，我为了报答他，下半生绝不缠着他，你别这样哭，别人看了以为我欺负你。”
程依抓住白玉琴的手，一个巧妙的动作，就使得她松开了。
白玉琴说：“你说得轻巧，除非你死了，他醒了才不会去找你，你这样的祸害灾星，怎么不早点去死啊！”
“你说错了。”程依说：“只要我安心嫁人，你儿子就该死心了，你放心，我找到好人了，会好好过的，我不纠缠你儿子，你最好也让他别纠缠我，等我以后幸福快乐的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希望你们慕家别插手。”
白玉琴深受打击，她大声喊道：“不行！你把他害成这样，你想跟别人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你的心被狗叼走了！”
她心里也很复杂，遗嘱的内容她听说了。
程依真像是长在她身上的毒瘤，割掉也疼，留着也疼。
前些天晚上，她梦到了程依的父亲。
梦中惊醒过来，之后就听到了慕思凡的噩耗。
因此，她断定，程依就是恶胎投生，来找她报仇来了。
“我不相信你会安分守己。”白玉琴咬着牙说：“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你绝不会轻易地放过我儿子，你跟那个穷医生能好好过日子？如果没有慕氏的钱，你肯么？你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贱骨头。”
程依被她说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甩开白玉琴，走到慕思凡病床前，郑重地对病床上的慕思凡说：“你妈妈说我会一直缠着你，现在我就认真地跟你说，慕思凡，你听好了，我选了杨骁，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跟你有任何关系，我会跟杨骁好好过下去，过平常的日子，生一大堆孩子，每天都快快乐……乐……”
话没说完，程依就惊讶地低下了头。
她的手，被强有力地握住了。
“思思！”白玉琴尖叫一声，拍了一下慕宇凡，说：“快去叫医生来，快，他醒了，他醒了！快啊，你弟弟醒了！”
程依的心里，也是猛地一震，一道惊雷劈下，正巧打在天灵盖上。
醒了？
她盯着慕思凡的脸，看到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坚定不移，直直地望过来。
脸上还带着氧气面罩，但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嘴型：
“我，不，准！”
他抓着程依的手。
在神山上，那个冷得吓人的冰窟窿里，也没有松开过。
在感觉快要死掉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把你放开。
去他妈的，什么跟杨骁生一大堆孩子！
要脸么，怎么说得出口。
趁着我躺着这几天，你想什么呢？
程依，你想得美吧。
别说我慕思凡昏迷，就是死了，棺材板也要翘起来。
你别想了。
无论是杨骁，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你一个也别想。
你只能是我的。
敢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好，做鬼也不放过你！
别以为他给我做了手术，救了我，我的女人就能让给他，要命就来要，要我的人，想都别想。
慕思凡眼中的狠劲，让程依不寒而栗。
心电监护仪上，心率不断攀升。
仿佛能听到慕思凡的磨牙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