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听着吴雪说话。
她默默地喝汤。
吴雪问她一句，她答一句，像是没有力气说多余的话了。
“你说说你，仗着自己车技好，开那么快干嘛啊。”吴雪随意地数落她，摊起她的手掌，佯装打她，可是一定也不疼，她说：“这回知道错了吧，下次就开慢点。”
“慕思凡是怎么跟你说的？”程依问。
“意外啊，说你去机场接他，车速太快，没保持住车距，追尾了，然后他把你送到医院来了。”吴雪说：“你也真是，小情趣搞太多了吧，还瞒着大家，让司机去就行了，就那么迫不及待见自己老公啊。”
程依没再说话，她静静地坐着，眼神没什么焦点，看着像是太累了。
是慕思凡把我送到医院的么？
程依不知道该问谁，但这里，确实是慕家的私人医院。
孟雨良呢，他现在在哪？
程依说：“雪儿……”
“嗯？”吴雪在给她削苹果，抬起头，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她。
“没什么。”程依说。
“你想问活动进行得怎么样吧？”吴雪说：“一切都按照你安排的流程走，慕思凡亲自在那儿压阵呢，完美。”
连慕思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程依都不清楚。
她觉得自己不是睡了几个小时，仿佛已经睡了好几个月。
“你别想了。”吴雪说：“好好休息，一会儿等你睡了，我去问问医生，看你是什么情况，我小姨说，认识妇科圣手，回头给你抓补药，很快就补回来了。”
她把苹果递给程依。
程依咬了一口，不知道什么滋味，再咬了一口，就这样，把一整个苹果吃完了，她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一点都没感觉在吃苹果。
吴雪站到床尾，把她的床给放平。
“现在几点了？”程依问。
“凌晨两点。”吴雪说：“估计慕思凡不会过来了，你睡吧，我守着你。”
“我手机呢？”程依问。
吴雪说：“我给你找找。”
整个病房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程依的手机。
“算了。”程依说。
她想给孟雨良打电话，可这才发现，没有人家的电话号码，找到手机又能怎么样。
“你睡觉吧。”吴雪温柔地说：“要不要我给你读书？”
“那是你的习惯。”程依说：“我睡前又不喜欢听故事。”
“那我给你唱歌？”吴雪问。
“好。”程依说。
吴雪唱歌很好听，大学的时候，还去参加过电视台的歌唱比赛，一不小心就进入全国十强了。
当时公司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说要签她。
吴首长硬是没答应，还动用了关系，搞了个内幕，让吴雪落选了。
吴雪的歌星路，也彻底被耽误。
从那之后，吴雪再也不肯在人前唱歌，身为声乐系高材生的她，跑去国外念了新闻专业。
程依听着她天籁般的歌声，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给她打的点滴里，是不是有镇定的成分，总让她觉得昏昏沉沉。
程依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看向窗外，能看到清晨的薄雾。
天上零星的几缕云彩。
程依想：要是能一闭眼，就变成那些云彩，该多好。
她动了动手背，似乎已经麻掉了，动不了了。
她略撑起身子，一看，慕思凡的脸，压在她手背上，睡得正香。
他穿着隆重的礼服，头发也用发蜡固定着。
应该是昨晚结束了活动就来了，衣服没换，也没洗脸。
“你醒了？”慕思凡抓着她的手，看着她，说：“我昨晚过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看你睡得沉，我就没叫醒你，我让吴雪回去了，你觉得怎么样？”
“是你跟大家说，我只是交通意外吗？”程依轻声问。
“程依……”慕思凡看着她，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孩子没了。”程依说：“真的孩子，活生生的一个孩子，你知道吗？”
不是你口中说的怀孕，不是什么假的怀孕诊断书，是真的。
“还会再有。”慕思凡俯身，抱住她，在她额前吻了一下。
程依说：“那会不会再被害死呢？”
“程依！”慕思凡看着她，说：“你够了！你想把好好的一切，搞个天翻地覆，才满意么？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是不是我不够爱你，我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你也不会有多感动，对么？”
“你在说什么？”程依冷声问。
她皱着，看着慕思凡，不明白他的愤怒，来源于何处。
“你是不是永远都感受不到别人的善意？”慕思凡站直了，看着她，居高临下地问：“别人的恶意，你就牢牢记在心里，我对你的好，你感受不到吗？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你自己不知道吗？”
“愿意把一切都给我？”程依说：“我要慕氏，你也给我吗？”
“不可能。”慕思凡说：“你想让我把慕氏拱手让给你，好让你跟别的男人，享受我的产业？不可能！”
他在愤怒。
他在咬牙切齿。
他的眼睛，能喷出火来。
程依也愤怒了，她想了很多，抛开孟雨良的事情不提，这次的事故，绝不是偶然，车子被动了手脚，这怎么可能是意外，分明是人为。
而在当下，最有可能，最有动机做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千方百计给她喂堕胎药，没成功的人。
“什么别的男人。”程依说：“你不要无理取闹，我跟你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我无理取闹？”慕思凡瞪着她，冷冷地问：“为什么你在最危险的时候，会给他打电话？那个男人，那个孟雨良，跟你是什么关系？”
慕思凡妒忌得要发疯，为什么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你首先想到的，是别的男人？
你就不能给我打电话吗？
你知不知道，我两天没睡觉，特意把工作做完了，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若不是我拼了命地打你的电话，我还不知道你身在何处，我还见不到你。
慕思凡抓着程依的下巴，说：“你知道吗？我打了几十次电话，我找不到你，所有的人都问遍了，没人知道你在哪儿，那么关键的日子，你自己跑出去，最终，你的手机，是个男人接的，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那男人身上，沾满了你的血，沾满了我孩子的血，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么？”
程依说：“你问我，在关键的时候，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其一，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其二，就算真的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
你也不想想，是谁害我，我给你打什么电话，有用么？说死前遗言，还是告诉你，我的死，就是你妈害的。
我给你打什么电话。
“那你为什么给孟雨良打电话？或者你去机场，本来就是为了接他？”慕思凡说：“他比我重要么？你觉得他能帮你？你别告诉我，你跟他没什么关系，我有眼睛，我看到了，我看到那混蛋看你的眼神，我是男人，我清楚那是什么眼神，程依……你……我以为我感化你了，我以为我终于把石头焐热了，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你走吧。”程依说：“我不想跟你吵架，我更不想在这种问题上，跟你做无谓的纠缠，你丝毫不去想，是谁害了我，你也没想过，我有可能就要死了，你居然在纠结这种问题，真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