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裹着睡袍，冲出了窗台，看到躺在底下的慕思凡。
她赤脚冲出了卧室，一路小跑到花园里。
阿姨忙着在打急救电话。
清晨的小花园，雾气很重。
慕思凡躺在细嫩的草里，生死不明。
程依双脚踩在湿润的嫩草，穿过浅蓝色的薄雾，她跑得飞快，像是一阵疾风，她的睡袍扬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慕思凡微微睁开眼，看到她这样冲过来，而不是开着车逃离这里，他叹了一声：“我死了也瞑目了！”
程依冲过来，不顾湿润的软泥，跪在草地上，伸手去探他的脉搏。
她伸出去的手，有些颤抖。
还好，还有脉搏，死不了。
在这种时候，她心里只想着，怎么那么傻，为什么那么傻，自己从上面跳下来。
她完全忘了思考，这样的高度，根本死不了人。
“慕思凡，你醒醒！”程依轻轻拍着他的脸，着急地说：“你快醒醒啊！你怎么了你……”
程依急得转头问：“阿姨，救护车什么时候能来？”
“不用救护车。”慕思凡抓住她的手腕，轻声说：“我想，我只需要人工呼吸。”
“你去死吧！”程依气得不行，站起来，狠狠地往他身上踢了几脚。
慕思凡痛得蜷起身子，他眉头紧皱着：“疼……”
“死了也活该，下次寻死，别从二楼跳，你找个二十楼以上，跳下来，保证你手脚分离！”程依没好气地扶起他。
“这回你信了？”慕思凡把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回客厅。
“你真该死。”程依说：“真想一刀捅死你。”
“你舍得么？”慕思凡认真地说：“你要是舍得，要是这样你能解气，你就动手吧。”
程依气得要推开他。
“哎，我腿是真的断了……”慕思凡说：“不骗你，腰也断了，我……额，头也疼，可能脑震荡了……”
“活该，你死了也活该，你这个该死的渣男，变态，死骗子，满清十大酷刑，都该给你来一遍，让你疼得嗷嗷叫，就算是这样，也难解我心头之恨。”程依恶狠狠地骂着：“你别跟着我，你跟着我干嘛？你个死瘸子，你再跟着我，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折了。”
“老婆，你要去哪里？”慕思凡一跳一跳地在楼梯上，眼巴巴地望着程依。
“我洗澡去，脏死了！”程依说：“你别再过来了，我现在是真的超级嫌弃你，你离我远些。”
“我也嫌弃我自己，你给我洗干净，我现在残废了。”慕思凡一本正经地说：“该享受残疾人的待遇。”
程依上下打量他，没好气地说：“迟早有一天，我要拿把剪刀来，让你彻底残疾！”
“喂，等等……”慕思凡一条腿倒也蹦得欢。
程依说：“我竟然不知道，你脸皮那么厚。”
“你当时没一走了之，证明你爱我。”慕思凡躺在浴缸里，眯着眼睛看着程依，“以后你一定会慢慢原谅我，看在爱的份上。”
“我后悔得要死。”程依说：“我真该去把剪草的机器提出来，把你腰斩了！”
“胡说。”慕思凡低下头，用手指拨弄浴缸泡泡，嘴角勾起来，一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嘴硬的小笨蛋。”
浴室里水雾迷蒙，程依站在淋浴房里，玻璃上的雾气越来越多。
慕思凡看过去，看不清她的人，感觉她在里面，要飘然升仙了一般。
程依的声音，冷冷地传出来：“我没有胡说，也没有原谅你，你不用高兴得太早。”
慕思凡沉默着。
他并不擅长哄人，也不想说甜言蜜语去哀求她。
他只想着，还有时间，这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忏悔，总该够了吧。
程依披着浴袍，走了过来。
走过浴缸旁，慕思凡拉住了她的手，他用这辈子最低的姿态，轻声说：“你回来，证明你选择了我，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前，蒙了一些水雾。
他俊朗的脸上，也蒙着一层柔光。
程依不看他，只是静静地想：我回来之前，并不知道你会真的跟高静雅在一起。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是我这辈子在感情上最低的要求。
“医生来了，你赶紧洗好了出去，让他们看一看，需要去医院，就老实去医院。”程依说。
慕思凡清楚地知道。
这个疙瘩，已经在她心里种下了。
或许这辈子都抹不去。
程依走后，他把头埋进了水里。
直到水凉了，才肯出来。
慕思凡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看到程依正抱着电脑，在写些什么。
他想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像往常一样，亲吻她修长的脖子。
程依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准确无误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并且躲开他。
“你下去吧，骨科医生在下面等着。”程依安静地说。
慕思凡从她身上，嗅到了抗拒的滋味。
他出去之后，房门关上。
程依这才把电脑打开，那电脑的文档标题，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在敲下这几个字时，程依感觉指尖灌了铅。
盯着这五个字，竟然不知道怎么往下写。
她在犹豫的时候，手边手机震动。
程依接了，是保险公司的客服电话。
保险赔付金，那一大笔的保险赔付金到帐了，客服打电话回访，有没有收到钱款。
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她陆续收到接到了许多家保险客服的回访电话。
三天后，程依来到了银行，查了自己的账户。
她从银行走出来的时候，恰好是午后。
春日的暖阳，落在脸上，有些轻微的烫感。
她眼前还是账单上的余额。
一大笔钱。
这果然是一大笔钱，以至于后面的那些零，一直在眼前晃。
程依的手在抖，她耳边回荡着孟雨良磁性的嗓音：
“你记住，回去之后，会有保险公司的人联系你，一笔巨额的保金，会打到你的账户里。”
“那是一笔很大的保金，或许足够你躺着花三辈子，哎……”
“程依，我这辈子做什么都做得很好，只是一遇上你，计划全被打乱了，每次都因为你，生出意外。”
“你别心疼我，不要因为心疼我，放弃自己的生活……”
“我大约只能等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