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行出来之后，程依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想了很多。
该怎么处理这笔钱。
安然地接受，她没办法做到。
无论在什么立场，她都不可能花这些钱。
心乱如麻，竟然不知道跟谁说。
程依把钱打到了婉姨的账户上。
婉姨立刻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程依当然不会多说，只是说请她暂为保管这笔钱，对谁都不要说。
这些日子，婉姨照顾中风的慕霓军，已经心力交瘁，没有办法去管其他事情。
前些天慕思凡出轨的风声那么盛，婉姨也听到了一些。
她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程依在为了离婚做准备，转移财产。
程依离开银行。
她打算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里，咬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这算不算包庇，算不算同罪，她不清楚。
无论是干净的杨骁，还是无耻的孟雨良，她都希望别让任何人知道，就安安静静地藏在自己心里。
傍晚时分，她回到别墅，才进门，阿姨就跟她说：“依依啊，慕先生回来了……”
“嗯？”程依说：“那么早？”
她抬手看表，这比平常的时间要早一些。
“他在哪儿？”程依问。
“刚才在书房，看了一会儿电脑，现在在厨房里，说是要亲手给你做饭。”阿姨笑眯眯地说。
上次慕思凡的腿，只是骨关节错位，板正就好了。
不过这两三天，脚踝还肿着，但他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依旧神采奕奕地去公司。
程依走进厨房，夕阳的金光照进来，充满了温馨的感觉。
慕思凡转身看她，一贯地冷清：“回来了？”
“嗯。”程依走近一些，“你在做什么？”
“做你喜欢吃的红烧排骨。”慕思凡说。
“你会做么？”程依问。
“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得倒我。”慕思凡放下刀，抬起眼眸，看着程依，慢慢说：“我的难题，只有你。”
我这辈子遇到的最难解的题，就是你。
程依装作没听到，轻松说：“我先上去换衣服。”
两人的话，越来越少。
谈不上是默契还是隔阂。
以前，慕思凡总是喜欢在没人的时候，缠着她说废话，看到她厌烦的皱眉，就狠狠亲她一下。
现在也不会做了。
连笑容都很少。
程依明白，从自己拒绝跟他一起去公司上班，拒绝一起参加昨晚的酒会开始，他心里就不开心。
她走到衣帽间里去换衣服，经过书房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电脑摆在桌面上。
程依走过去，轻点了一下电脑屏幕。
那上面，是自己亲手打下的离婚协议书。
他都看到了。
程依心情复杂，赶紧把电脑合上。
她换了衣服走下去。
她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慕思凡忙碌的身影。
慕思凡端出菜来，看她站在那儿，只是说：“吓死人了，你走路没声音的么？”
他还空出了一只手，弹了一下程依的脑门。
程依也没躲。
这原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现在却有些尴尬。
她捂着脑门，心想：哎，其实也不怎么疼。
怎么以前会栋东躲西藏，被他追着，抓到之后，被弹了一下，疼得嗷嗷叫，叫嚷着，闹着要打死他。
闹着闹着就滚到床上去……
“坐吧。”慕思凡把菜摆好了，把身上的围裙拿下来。
他穿着休闲衬衣，蓝色的条纹，显得他皮肤很白，整个人都像是邻家的小暖男。
但他脸上的表情，跟暖没什么关系。
“过来坐下吃饭。”他坐在桌边，看着程依，说：“要我抱你过来么？嘴对嘴喂你吗？”
程依赶紧走过来，坐在他面前。
慕思凡撸起袖子，给程依倒酒，倒了一点点，说：“你就喝那么多，喝多了容易耍酒疯。”
“嗯。”程依温顺地低头，抿了一口酒。
“尝尝吧。”慕思凡说：“我做的比阿姨好。”
程依点了点头，平常这时候，是要怼他两句的，现在只是静静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嘴边。
才吃了一口，她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桌子旁没有清水，顺手抓了酒，猛地灌下去，又被呛到了。
程依狼狈地看着慕思凡，说：“你是故意整我的吧？”
“很难吃吗？”慕思凡问。
程依说：“你将整瓶醋都倒进去了，哪有红烧排骨是酸的呢？”
“我尝尝。”慕思凡冷静地尝了一口，说：“嗯，确实不好吃。”
他皱起了眉头，刚才做饭的时候，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
程依说：“下次你别做了，让阿姨做。”
“我还有下次么？”慕思凡望着她，轻声问：“你已经不打算给我机会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感伤的叹息。
慕思凡的声音，一向都很沉，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像是刀子那么锋利。
程依说：“你为什么偷看我的电脑？”
“你迟早要拿给我看。”慕思凡说：“你想说，那协议书，你是瞎写的，写着玩的么？”
“不是。”程依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脸，缓缓地说：“我想好了，其实……”
“我不同意。”慕思凡说：“我不会给你签字。”
“我什么都不要。”程依说。
慕思凡觉得心被扯着，无穷无尽地下坠。
你什么也不要，只求离开我，只求摆脱我。
他难受得几乎无法自控。
他紧紧地抿着唇，看着程依，那目光之中，带着浓厚的深情。
嘴角动了动，最终移开了眼眸，低下头，一颗泪直接砸到了餐巾上。
她是用什么心情，那么安静地说出，我什么也不要。
无论是人，还是钱，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都不算什么。
她放弃了，甚至连机会也不愿再给。
慕思凡啊慕思凡，人家连你的钱都不想要了，该有多厌恶你。
“他在哪儿？”慕思凡问。
程依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杨骁那个混蛋，他跟你约好了么？在哪里等着你？”
“不是因为这个。”程依说：“我们都理智一些，像一个成熟的成年人那样，不要吵架，不要感情用事，好好地把问题说清楚，行么？”
慕思凡抬起头，深深地呼吸，他唇形动了动，最终说：“不行啊……这原本就是感情的事，你叫我怎么能不感情用事？我爱你爱到了骨子里，我觉得没有你，会生不如死，这样的感情，你叫我不感情用事……”
“那你答应我，别再提杨骁，行么？”程依说：“根本不是他的问题。”
“那是谁的问题？”慕思凡说：“你急于摆脱我，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对么？”
程依忍着泪水，看着他，点了点头。
慕思凡的面容，冷峻得如同石像，他只有嘴角牵动一下，说：“我不同意，我不会给你签字。”
“你出轨了。”程依轻声说。
这是无法被原谅的过错。
“那又怎么样？”慕思凡咬牙说：“那又怎么样？我不会跟你离婚，你死心吧，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你跟他在一起，你爱也好，恨我也好，你只能跟我绑在一起。”
餐厅里很安静，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低。
很多字句，轻得只有自己听清。
程依觉得，这种安静，让人窒息，这几乎是人生中最难受的时刻。
阿姨在厨房忙活，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在吵架。
她没事干了，拿出手机来刷，看到热搜，似乎是惊到了，手边的瓷碗碰掉了，砸在地上，支离破碎。
这声音传出来，特别尖锐。
慕思凡吼道：“阿姨，你出来！”
阿姨拿着手机，慢慢地出来，说：“慕先生，很抱歉啊，我看到微博热搜，他们都胡说，说您出轨，说您睡了女明星，那些人嘴太坏了，我生气，一时没注意，碗是不小心的……”
慕思凡沉着脸，拿过手机，他刚才把手机调了静音，现在才看到新闻推送，还有很多未接电话。
他拨通了宁秘书的电话，沉声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都处理好了吗？”
程依拿起手机，看到了新闻，有图有真相，他跟高静雅在客厅里拥抱的照片，他抱着高静雅回房的照片……
虽然模糊，但程依认得出来，这不是什么合成技术。
舆论一片哗然。
之前两人共同进出酒店，风头才压下来，这下就出了更硬的实锤。
各种相关话题，迅速登上了热搜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