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提着保温盒，站在医院的急救室门前，焦急地等待着。
她的身边，站着双目通红的婉姨。
“别担心，董事长会没事的。”程依抓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都到了这份上了，只希望他走得轻松些。”婉姨说：“这样多遭罪啊……”
她忍着泪，静静地看着急救室的门。
慕霓军的情况，已经危重到动不动就要进急救。
程依心里有些迟疑，准备好的问题，该不该问董事长。
很快，急救室的门打开了，病床推了出来。
慕霓军躺在病床上，身体覆盖着白色的床单，瘦得像是一具人干。
纵使婉姨照顾得很好，也无法使他看得更体面些。
慕霓军说不出话，只知道抓着婉姨的手。
他的脸上套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人类的生命，低微到要靠这些管子过活。
程依心里猛然一惊，杨骁是不是害怕，他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幅样子，所以才……
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于此同时，远隔大洋之外的M国，某个手术室里，也同样推出来一张病床。
乔安娜焦急地迎上去，用英文询问，情况怎么样？
“很好，手术很成功。”
听到主刀医生这句话，她感动得留下热泪。
手术很成功。
“癌变的组织已经完全切除了，只要五年内不扩散，他就是健康的。”
医生的话，给了乔安娜莫大的信心和安慰。
她在这里等待的十几个小时，不知跟上帝祷告了多少次。
四十分钟之后，在术后等待室里。
乔安娜看着病床上的人，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老师，您醒了？没事了，手术很成功，您康复了！”
病床上是一个年轻男人，那面容俊朗得让人过目难忘。
因为是吸入性麻醉，他的声音很沙哑。
“没死就好。”他叹了一声。
总算是过了这一劫。
老天待我不薄，我这样的人，竟然还愿意留我一条命。
“老师，您安心养病，什么也不用管。”
乔安娜擦了眼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她说：“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人员联系得差不多了，资源也都在，我们最开始得到支持的医药公司，我已经重新搭上了关系，他们对这个项目，依然有兴趣，只等您康复以后，项目可以重新开始，您的理想，您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一定能得到实现！届时，在全球各地，会有成千上万的雅典娜……不敢想象，这项技术成熟之后，用在军队上……”
“乔，谢谢你，不过雅典娜只有一个。”
雅典娜只有一个，自她之后，再无雅典娜了。
她那么特别，无可取代，被我藏在心里。
乔安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没有管。
只以为是林钺明的电话。
不多久，一条短信发过来：
“杨骁，我是李宓，我知道你能看到这条信息，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将把你让我做过的事，全都告诉程依，以她的智商，定能联想出前因后果，你对我那么无情，我也没义务替你隐瞒，后果自负！”
乔安娜盯着短信，再看了看病床上的人，把手机关机了。
不管什么后果，总要等到老师身体好起来再说。
A市某家私人医院的病房。
程依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人，原本准备好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
她把保温盒交给婉姨，握着慕霓军的手，轻声说：“董事长，注意身体，现在医学很发达，您要有信心啊……”
慕霓军看着她，缓缓地眨眼。
他的瞳孔，并不像一般的病人那样浑浊不清。
他的一双眼睛，仍然清亮有光泽。
就是用这双眼睛，驰骋商界数十载，用这双眼睛，看破了多少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但就是这样一双睿智的眼睛，最终没看破女人。
到老了，被女人所累。
如果一个女人，愿意用尽感情去伪装，再好的侦探，也无法看出破绽。
程依有些感慨，硬是把疑问咽了下去。
婉姨说：“你这次过来，找我有话说么？”
她惦记着银行卡里的巨额款项。
也惦记着程依让人开过来的一辆车。
原本她以为程依是为了离婚做准备。
可新闻都出来了，她不仅不离婚，还要跟着慕思凡出国，跟着他去开疆辟土。
程依看了看床上的慕霓军，轻声说：“婉姨，我们出去说吧，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就要走了，一两年都回不来，我想跟你说说话。”
她像是一个女儿，拉着婉姨的胳膊。
婉姨也早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没缘分，做不成儿媳妇，当作亲女儿来养了。
“好吧。”婉姨笑着说：“我去让护工过来帮我看一会儿，阿军的秘书很快就到了，可以放心。”
说完，程依跟她手拉手出去了。
在医院旁边的一家咖啡厅里，两人坐下，面对面地看着对方。
婉姨担忧地问：“那笔钱……”
“你留着吧。”程依笑着说：“给你养老用的。”
“那么多钱，养一百个福利院的老人都够了。”婉姨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突然给我那么多钱，没出什么事么？”
“给你钱还不开心啊。”程依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婉姨说：“我用不了那么多钱，我自己有钱，阿军转了一套房产给我，你又给我那么多钱，我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有那辆车……”
“那车啊……”程依笑了笑，“不是什么好车，我找人从二手车市场买回了的，花不了多少钱，安全，让它护着你，我放心。”
她看着婉姨的眼睛，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那辆沃尔沃，被慕思凡开去交给二手车商。
程依让林钺明去买回来了，送给了婉姨。
“我不要你的钱。”婉姨说：“前段时间，有保险公司给我理赔金，说是杨骁在出国之前买的，我看着那些钱，心里堵得慌，我把钱全捐了，建了几个小学。”
程依说：“那是杨骁给你的，这些是我给你的，又不一样！你不要，我要生气了！你要是高兴了，可以把我这些也捐了，就当时做好事，为儿子积德……”
话说到后面，程依停住了。
婉姨没认真听，她低着头，笑了笑，“人都死了，还积什么德，我天天求菩萨，希望让杨骁投个好胎，别再那么惨，下辈子能找个好女人，安安静静地过，就可以啦……”
说起这个，她默默流泪。
程依不知道怎么劝，只是拉着她的手，安慰说：“你还有什么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你跟我说，我替你完成。”
“我一直遗憾着，杨骁没留下一儿半女，不过想想，如果那时候他不是那么守礼，已经有了，还那么短命，对你多不公平啊。”
婉姨勉强笑了笑，说：“你现在过得好么？”
程依点头，“挺好。”
“慕思凡欺负你吗？”
“他敢！”程依说。
“听说你们搬出来单独住，阿军还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闲聊着，程依无意间问：“白玉琴就没来看过董事长？婉姨，你可得防着她。”
“没来过。”婉姨嘴角往下拉，露出一个鄙视，“一次也没来过，我怕她什么啊，我才不怕她！”
这边。
医院的病房，一个打扮华丽的富太太推门进来。
护工没见过这位太太，所以有些惊愕地问：“您……找谁啊？”
“这病床上躺着的，是我丈夫，你说我找谁。”白玉琴手里提了个食盒，趾高气昂地看着护工，说：“行了，你出去吧。”
护工点了点头，就要出去。
“慢着。”白玉琴喊住了护工，指着桌上的保温盒，问：“这是谁拿来的？”
护工说：“是婉姨吧……我刚才还看她拿在手上……”
白玉琴冷哼一声，挥挥手，把护工赶了出去。
慕霓军躺在床上，已经熟睡了。
白玉琴在病房里转了一圈，盯着那个保温盒，若有所思。
军哥，你这样的日子，过得苦吧……
何必那么辛苦挨日子，我帮你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