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是一步一步把她背回去的。她要我打车，我坚决不肯。
我要你给我好好记住，我是怎么辛辛苦苦把你捡回去的。你要能活多长就活多长，专心致志地给我当好媳妇，听到没？
是。
打开家门，我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她任我摆弄着四肢，把她里外的湿衣除尽，用被子把她严严地盖好，我便在柜子里翻找我的睡衣。
等我回身，就呆立在那里。
她把被子掀开，就那么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地摊在床上。
你还作？不怕感冒啊？我回过神来，不敢看她。
她嗤嗤地笑了。
你忘了么，我是最不怕雨淋的。亏了这雨，精气神儿还回来了一些。
别闹了。先穿上这个。我把睡衣递过去。
就想闹。
她冲我张开着双臂。
真是忍不住了。我扑了上来，疯狂地亲吻着她。她也回应着，抚摸着我的他，把我的他握在手里。这一瞬间，我要爆炸了。
可以么？可以么？
这不正在可以么？
可是，你这样……
就是这样才更想。
可是……要是……
不就是死么？左不过是个死，反正就是个死。要是和你好一次，死了也值得。要是死了还没有和你好过，我会死不瞑目的。
应该是使出了所有力气，这些话她却还是吐得轻飘柔弱。
我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
你是不是嫌弃我被赵耀……
胡说！
我飞快地褪尽衣衫。这傻孩子，我知道她在激将。可是我愿意上这个当。
她疯了，我也疯了。疯了就疯了吧。她都不怕，我怕什么？大不了陪她一起死，在死之前，就纵情享受这珍宝一样的交欢吧。
全心全意，全情全力，从里到外，从虚到实，我从不曾如此面对一个女人，也从不知道，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分毫不留地拿出来，献给一个人，这感觉竟是如此神奇，神奇到连幸福这个词都显得过于小气。
她居然没有再流血，这让我又生出一些意外。不过，这点儿意外很快消淡了下去。有什么可意外的呢，也许是早就没什么血好流了。当然，不见血到底还是值得安慰，最起码让我暂时心安。
真美，像一朵花。我说。
只是要谢了。
不许你谢。女人是花，要男人精心浇灌才好。有我在，你就不会谢。
自那天之后，我们每天都做爱。至少一天一次，常常不止一次。如此频率和强度，我真庆幸自己的年轻和健康，不然，怎么能够如此痛快。
做爱做爱，原来是越做越爱，也是越爱越做。这件事，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我感叹。
没有之一？
没有之一。
那做菜呢？
做菜也是做爱的子项目。你不觉得床就是厨房，咱们这是在拿彼此当菜做么？也拿彼此当菜吃。
我是不是很好吃？
那还不是因为我的手艺好！
做爱时，她就是我的一道菜。我洗她，切她，焯她，揉她，擀她，炒她，炖她……菜在好厨师的手上，会美轮美奂地再活一次。她在我的怀抱里，似乎也有点儿这个意思。每当和我翻天覆地地做过爱，她仿佛就有了一点儿生气和生机。不过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萎靡下去，衰败下去，枯谢下去，一幅须臾待毙的样子。直到下次做爱来临。
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于是每次都像最勤劳的农夫，越做越敬业，越做越厉害，往往做得自己虎啸龙吟，也做得她高潮迭起。
舒服么？
嗯。
快累死我了。
休息几天吧。
不爱休息爱劳动，尤其是这种劳动。给我发个劳模奖吧。我撒娇邀功。
她不说话，只是蜷缩在我的怀里，似乎是在努力让自己变小，变小，再变小。忽然想，如果她能小成一颗糖果，被我吞在肚子里，那滋味应该也很不错吧。也不用再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不见吧。
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她忽然说。
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一定会再找个媳妇。你放心。一辈子那么长，孤寡到老，我该多亏啊。
住口。
吃醋了吧？看你还装不装厚道。
真的，我死了，你要好好活着。
你真的请放心，我绝不会殉情。我早就想好了，得把咱们的事情写成一本书。
不许拿我挣稿费。
给你买墓地，每年清明去看你，给你买祭品什么的，都挺花钱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得把这些钱挣出来不是？
看不出来啊，还真会过日子。
你看不出来的多着呢。攒着劲儿好好看吧。
隔三差五的，还会接到姑姑的骚扰电话，主题无非一个：劝我和唐珠分手。虽然毫无成效，但她还是劝得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真让我替她辛苦。于是，那天，我抱珠在怀，给她老人家来了一个胡搅蛮缠的终极答案：
亲爱的姑姑，不就是身份么？我告诉您，身份一点儿都不重要。我爸算是有身份吧？赵耀也是大老板吧？又怎么样呢？我是个小厨师，您是个家庭妇女，咱们不也都挺好的？说到底，唐珠少的不是身份，她少的，不过是一张真的身份证。这事儿不难办，你放心。——她什么身份？现成的就有两个，一个是我老婆，另一个是我孩子的妈！祝贺您，您要当老姑了！
挂断电话，拍拍怀里的人脸：有什么可哭的，瞧你这泪点低的。
可是，我没怀孕。她抽抽搭搭地说。
学习一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咱们来个“挟假孕以令姑姑”，这是战略，懂么？
我不可能怀孕……
不爱听。闭嘴。
当然，我知道姑姑有她的道理，她的道理还是很大的道理，是几乎所有人都会认同的道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没错，自从和唐珠深交之后，这个丫头的身份就经不起追问，破绽百出。每次面对这个问题她都会给我来个难以自圆的创意故事，尤其是最近这一版，简直像个精神病患者的无厘头呓语，让我想起来就想笑……好吧，我已经习惯了。就当听故事呗。反正我心里有底：故事可以虚构，有些东西不能虚构。她看我的眼神不能虚构，说话的声音不能虚构，被我抱在怀里的感觉不能虚构，落在我唇上的吻不能虚构，更要紧的是：我爱她，她也爱我，这最不能虚构。
这就够了。我认的，就是这个真。
这世上永远有人在说着各种各样的道理，但没有一种道理能够替你活着，活生生地活着！这些道理，我早就听得两耳满满，早就不想按照他们说的活着了，我倒要看看，这些道理又能把我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