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术上,他比我专注,且有成果,在为人上也是我学习的榜样。现在提倡“有容乃大”,要求为人要有宽广的胸怀,能容忍别人的不足,心中才会有一个大世界,正如古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任光寅的胸襟就比我宽广,待人有肚量(雅量);我的原则却是“我不负人,人若负我,我决不理人”。他说我太“彪”(傲),要我有宽容精神。如1962年初,为了一件小事差一点儿与一位同学“割袍断义”。这事被任光寅知道了,他还是说我太“彪”,劝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劝我待人要宽容一点,别斤斤计较,傲气十足。
任光寅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常人,他没有耀眼的业绩和显赫的地位,但是他在平凡中闪烁着中华民族的高贵品质,他以他自己的言语行为、生活工作,影响着他周围的人和下一代,包括受益匪浅的我。
2016年5月22日
齐森华,我们班里的大教授
齐森华,是我慈溪师范的同班同学,余姚横河人。现横河划归慈溪市,他的籍贯要改为“慈溪”了。
他曾任华东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中国元曲研究会会长(那是任光寅告诉我的)。退休后,还带着研究生,经常参加“非去不可”的各种会议,因而他仍很忙。
我从未读过他的专著,我是学物理的,很少有机会看到他的大作,因而我不能说他“著作等身”。但他是1999年版的《辞海》编委,白纸黑字印在书上。我有一本《辞海》,我在他的名字下划了杠杠,千真万确,不是传言。《辞海》的编委都是全国著名的各学科的学者,不可能有“南郭先生”,因而我为有这么一个学术上有成就的同学而感到自豪。每每提起他,我会竖起大拇指,眉飞色舞地说:“他是我的同学,华东师大文学院院长,《辞海》编委!”自然,我的脸上也显露出沾了光的喜悦。
在慈溪师范时,他的文学才能并不十分凸显,却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是我们“稚心”文学组的成员之一。我记得他在班级的壁报上发表过一首诗,内容记不得了,但他特有的字体,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这首诗还在,我这篇短文就有点意思了。不过他在读师范时,就开始文学创作,编写连环画的脚本,且为美术出版社所采用,连环画的书名,他没有告诉我,我也未问。所谓连环画脚本,就是每页连环画下面的文字说明,是帮助读者了解或提示上面画的内容。所以脚本是一幅画配一段文字,连起来看是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一本连环画有四五十页,你就得写四五十段文字说明,如果有好几集,那就更多了。我也尝试过,有几段写得特别多,有几页只写了几个字,连起来看,不知在说什么,“创作”失败,以后就不敢涉足。一个普师生,不过高中生的语文水平,已能发表连环画脚本,可见齐森华已经有了相当不错的文学功底,在中学生中有多少人发表过作品呢?关于他的文学素养,慈溪师范的同学了解的人不多,他也从来不说,可见其虚心,有点成绩从不张扬,这是他一直保持至今的优秀品质。
1956年,我们可以报考大学,他很自然地选择了文学专业,且为华东师大中文系所录取,可见其学习成绩和语文水平已相当了得。我在文科与理科之间徘徊良久之后,报考了物理,为新办的杭州师专所录取,进不了浙江师院的本科。
在慈溪师范读书时,我应邀到他故乡横河做客。我们是从观海卫出发,步行到横河的。他家也是典型的农民之家,几间平房,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他们均健在,有一个弟弟叫宝华(今住在宁波,也是祖辈的人了)。森华的爸妈待我十分客气,我住了一宿,丰盛的农家菜我大都记不得了,但一道点心,叫汤团,我印象最深刻,他家的汤团做得有鸡蛋那么大,里面有各种馅子,有甜有咸,外面还粘上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糯米饭,吃一两个就饱了,与宁波汤团完全不同,宁波汤团大多是猪油馅,我可以吃十来个。据说余姚、慈溪一带就是作兴这样的汤团,现在叫作水晶糯米团子。
第二天,我们又步行去余姚城关,看望我们的同学罗家春。可惜他出去了,未遇。他家就不同了,是典型的城镇居民户,住房也不错,玻璃窗、木地板。当时的余姚城关要比慈溪的浒山好多了,浒山还是一个新县城,一切都得从头建设,如医院,我候选飞行员,考大学,体检要到余姚人民医院,浒山还不能当此“重任”。50年后,情况大不相同了,浒山要比余姚发达,一跃而成为全国闻名的县级市。
我们各自进入大学后,由于专业不同,又相隔甚远,很少有联系。二十世纪70年代初,我有一个机会去上海,参观在中苏友谊馆(现在为上海展览馆)举办的苏联和平利用原子能展览会,借住在华东师大招待所。我知道齐森华毕业后留校工作,我想趁此难得的机会去看看他。一打听,居然无人知晓,可能他那时刚完成学生到老师的转变,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助教。后来,我与他提起此事,他说他就住在招待所附近。
那次去上海,还有一个插曲,我是第一次来上海,对这个世界排名第四的大城市仰慕已久,所以我们一住下来就想到黄浦江畔的外滩看看。那天刚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从中山北路到南京路外滩,要转车,我们人生地不熟,没有去成。我在招待所里还出了一个洋相,因为来上海太兴奋了,几个小青年在房间里蹦蹦跳跳,我把一张椅子的一条横档踏断了,悄悄装上,看不出坏的样子,所以服务员没有发现,我也没有“报案”,故没有赔偿。以后,虽有几次出差,因公务在身,对上海复杂的交通我这个乡巴佬也望而却步,以致没有去看望齐森华。
1986年,我调到宁波师院。1990年,我出差扬州,参加一个学术报告会,是《大学物理学》的主编恽瑛老教授组织的。会议结束,回程路过上海,有一个老师要去华东师大,我也跟着去,这次终于碰到了阔别多年的齐森华。
我找到他的住处,已是晚饭以后,当时,他已任文学院院长,还住在师大的教工旧宿舍里。附近正在兴建一幢大楼,他告诉我,那是他们今后的宿舍。他的夫人和女儿是第一次见到,初次见面,以后又未再遇,对她们没有什么印象。齐森华简单介绍一下,就陪我到招待所住下。招待所就是我第一次来上海参观时住过的老地方,又到故地,让我想起在这里曾做过的冒失事,因为未赔偿损失,心中不免有点内疚。
二十一世纪初,他来过宁波,与地理系的一位退休主任一起作为华东师大的代表,与宁波华茂集团商谈联合筹备华茂学院的事。当时他已从文学院院长岗位上退下来,我猜度他将是华茂学院的内定院长。他打电话给我时,他已在宁波了,白天他很忙,忙于谈判,晚上才有空。我就在晚上到望春华茂集团大本营的招待所看他。他向我详细介绍了新大学的蓝图。他对宁波方的谈判代表岑申印象深刻,认为他是一位有预见、精于谋划的领导。可惜这桩好事,被当时管教育的李岚清否定了。他认为宁波已有一所民办大学万里学院,集中精力、财力搞好就不错了,没有必要办第二所。以后,华东师大通过教育部部长陈至立,派专人到宁波调研,终因李岚清已发话,陈至立也无力回天,爱莫能助,筹建华茂学院的事就这么夭折了。齐森华为此事,来回宁波好几次,终归白跑,浪费了他许多宝贵的时间。
以后,虽有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如宁波大学中文系的徐林宝在华东师大攻读博士,齐森华就是他的导师。由于我与徐老师的专业不同,性情又不一样,所以从未与他谈及他导师的事。
我们慈溪师范的曙光班,举行过多次同学会,齐森华很重情谊,几乎次次参加。2014年,最后一次同学会,他因夫人身体不佳,陪同她在广东顺化温泉疗养,未能到场。家里有人身体不好是一件大事,我们都谅解(夫人已于2016年过世)。
近几年,我写了几本书,都寄给他了,我希望得到他这位行家的指正,他没有给我一个信息。可能是他很忙,没有时间看我的拙作,或者因为疑惑我是学理科的,怎么学起写作来了?完全是班门弄斧,所以他没有“发声”,那是很自然的。这是我的猜测,从他的为人看,那是我多虑了。有次我与他通话,提起此事,他说,书如数收到,因为涉及理科,他不懂,所以没有回复,这倒是合情理的回答。
他比我长一岁,但愿他老当益壮,在他心爱的专业上,再做出一些业绩来。
2016年5月31日草成
8月8日修改
殷勤与说年华[题目选自宋代王沂孙的词《高阳台·和周草窗寄越中诸友韵》。]
应乐嘉行之邀,昨晚在月湖石浦饭店参加了他和亲属们的聚会,除我和杨医师(宁波一院骨科主任医师,做过南京军区副司令员的保健医师,是范大科的邻居,已退休)外,都是乐嘉行的亲戚,有他的小妹妹夫妇、范大科一家、大科姐姐夫妇等。这是我们分手三十多年后首次相聚,参加者除大科一家子外,都是七八十岁了,旧友聚首不免有许多感慨。
乐嘉行,我在做物理教研员时认识的,他是宁波市十五中学的物理教师。1978年,浙江省举办首届中学生物理竞赛,我们才有频繁的交往。当时,十五中学有高中部,校长是应士畏(后调到市委任宣传部长,已过世),他们有3个学生参加竞赛集训班(在宁波二中举办,共20人),结果他们虽未获奖,但名次均在获奖者稍后,成绩都是不错的,其中一个叫董益波,我还记忆犹新,听乐老师说,董益波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研究所工作,许多单位请他去做学术报告,看来已是一个学有所成,且有名气的学者了。十五中学还有一个学生,高中只念了一年,就考入中国科技大学的少年班,若他在的话,说不定还能为宁波市多拿个奖呢!
乐老师的爸爸是香港恒生银行负责一方的高级管理人员。嘉行的弟弟先他去香港落户,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工作。公司老板因病去世,老板娘悲伤过度,无心经营,去了美国女儿那里,公司就交给嘉行的弟弟全权经营,成了事实上的老板。1980年8月,乐老师辞去工作,也到香港发展,在著名的爱国侨胞曹光彪先生创办的一家毛纺织厂任襄理,工作一段时间后,进入了银行业。他虽然不是吃金融饭出身,但是物理学的思想体系,帮助他很快进入角色,且有成就。1993年,被派往上海,任中国银行(香港)上海分行行长,一做就做了十年行长。他在上海期间,十分关心家乡的建设,曾融资好几千万,帮助修建两条公路,其中一条是从镇海到骆驼的高速公路。
他在香港期间,我请他帮我买了一个计算器,是日本CASIO版fx-39型,这玩意儿在当时的市面上还不多,挺时新,显示屏是用发光二极管,电源为干电池,很耗电。这台计算器我还保存着,但已多年不用了。现在用的是液晶显示屏,太阳能电池,中国已十分普及,文具店均有售,价格便宜,不过十来元一只。
他在上海工作时,我也曾请他为我的学生找过工作,寄去了全部材料。大约因为她是物理教育专业,虽然外语水平不错,且考过国际贸易的研究生,终因不谙熟金融业,好事未成。这件事可能难为嘉行了,我得谢谢他才是。
他心系家乡,常回宁波看看,我们偶然能碰到,由于他来甬大多有公务在身,未能相聚细谈,但他总要问问他做物理教师时的几位老师,如董五川、王祖藩等。这次他来宁波,已退休了,才有时间会会亲朋好友,也没忘记我这位曾是宁波中学物理界的小头头。
嘉行有一个妹妹,原是宁波二中的教师,我还熟悉,她后来也辞去公职,到香港落户,这样,嘉行他们一家人,全做了香港人,但在宁波他还有几门亲戚。
嘉行的妻子陈莹莹,在他们结婚前我就认识了,是很有声望的范文星先生的外甥女,范大科的表姐。大科是我家近邻,住在孝闻街口,离中山西路只几步之遥。大科家是一幢石库门的大宅院,我女儿的闺蜜臧燕羽租住在那里,所以我也常去走走,这样才时常碰到莹莹。莹莹是一个颇有淑女风度的漂亮姑娘,对于她是乐嘉行的夫人,我的脑子里几乎没什么印象。那天饭后,我们一起沿着偃月街、孝闻街步行回家,边走边说,指点那些我们熟悉的地方,犹如进入了旧时的情景,唤醒了我对往事的记忆,过去的一些人和事以及旧物也变得清晰起来。莹莹是大科的表姐,脸庞真的有点像,老话说“三代不出舅家门”呀!
莹莹对我家也很熟悉,她问起我小姨美英的三个女儿,香芹、亚琴和惠琴,名字一个不差。我告诉她,香芹的女儿吴梦圆,现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书,快博士毕业了,她连连称赞圆圆真好学。
这次相聚,大科做了许多联络工作,他现在住在缸桥巷,还是我们的近邻。如今他有一个幸福的家,他的夫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看上去是一个贤妻良母,儿子也已工作,在江北水表厂任工程师,正是风华正茂,年轻有为。
三十多年了,一切都在变化,最明显的自然是经过岁月的洗礼,大家都变老了,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也由于这次相聚,又将我们带回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追忆起我们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
2015年10月20日
友谊的回忆——悼念好友李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