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酷溪边草》重印版已到了一部分,心无牵挂,宁波二中副校长江一鸣调到宁波中学将近两月;时任宁波中学党委书记的奚曾辉上任已逾三个学期,偶有电话,未曾一见;地处高教园区南区的宁波城市学院、宁波卫生职业技术学院与宁波中学几乎在一条直线上,三校相距不过一站路,那里有我在宁波师院共事过的同事,还有分配在三校工作的学生,想起了访友、走亲戚一下子有了好兴致。
打的来到宁波中学,时任校长的李永培,和我想一晤的奚曾辉、江一鸣都在,还碰到了做过市物理教研员的李建明副校长,这是意外的惊喜。和永培交流以我刚卸任的物理学会的工作为多。市科协希望改变会员成分,增加工矿企业的工程技术人员,我和永培都不同意。我们认为宁波市物理学会是以中学物理教师为主体的群众性学术团体,应以中学教育研究为重点,提高中学物理教学质量。当然也应把科普工作放在重要位置,以提高全民科学素养为己任;团结广大物理教育工作者,充分发挥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帮助他们解决各方面困难,维护他们正当的权益。不过我已退了下来,甭去操这份心了。一鸣已从副校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他是数学特级教师,离退休还有五六年,他需要一个适合他的工作环境。在二中他已工作逾三年,仍感到不适应,他希望回到宁波中学,在他熟悉的地方心情舒畅地再干五六年,永培满足了他的要求。永培的胸怀,令我敬佩。
十点半,我到了城市学院,刚任院长的史亦明(宁波师院物理系90届毕业)到杭州学习去了,未遇。我在93届毕业的江乐平那里待了一会,他现在已是处长级的保卫干部了。同届的叶海玲得知我来了,她也走了过来,这两位都是我交往较多的学生。中午他们招待我吃中饭,在食堂里碰到了几位在宁波师院共事过的老师,如现在在工会工作的李明老师,她热忱地邀请我们饭后到教工活动中心坐坐,喝杯咖啡。活动中心刚建立,有许多活动场所,如乒乓室、台球房、跑步机、浴室、理发室、心理咨询室、小演播厅、舞厅、棋牌室等等,可说一应俱全。看得出来李明老师为这个活动中心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和精力。
我问起不远的宁波卫生职业技术学院的党委书记周国明在不在,江乐平立即联系,真巧,他在学校里,于是我们就过去拜访。周国明是原宁波师院的学生处处长,也搞过人事工作。我于2003年离开宁波大学,13年来我们从未见过面。他是一个有能力的干部,也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记得我在师院任95届电子电气班班主任时,为学生的事情我们打过多次交道,我询问的事和请他们办的事,件件有交代,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像某些领导,口头答应得好,事后却石沉大海,甚至当羊叫。他是师院化学系毕业的,现在已是一院之长了。听他介绍学院的专业设置,已有十四五个专业,他对每个专业都如数家珍,看得出他已是办卫生专业大专院校的行家了,真是干一行精一行(听说他已调到城市学院任党委书记)。
人到老年,怀旧心情特别重,我今天的行动就符合这个特征。今天我是满怀期待而去,满载友谊而归,为我的生活增添了乐趣,无疑也是对我今后人生的鞭策。在有生之年,努力做一些想做和能做的事。访亲觅友,应是我晚年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一种享受。
2014年11月18日初稿
2016年5月21日修改
万宝全书缺只角——任光寅
我认识任光寅是在1950年夏天,我进鄞县私立正始中学读初中,他是我的桌友。我俩坐在第一排,自然是班里最矮小的同学。我从小学到初中都没有正式进入读书的角色,到这所横溪镇的最高学府,一切都感到新鲜。我家在镇的南边尽头,离正始中学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但对这所鄞县仅有的三所初中之一的私立学校,总感到高不可攀、神秘莫测。十来岁的少年,玩是天性,我竟迷上了刻图章,下课刻,上课也偷偷刻。各门功课中,最怕英语,只记住生词的读音和意思,不知还要记住拼写,以致被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毕业的周振岑先生(鄞县姜山周韩村人)斥责“日新,日新,日日新,你一天也不新!”我的桌友任光寅从来不被老师批评,一学期下来,没有一门功课要补考,说明他读书比我强。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中国落后,贫富悬殊,所以学生的年龄差距也很大。如我班的老大姐张慧颖,13岁小学毕业,在上海待了7年,回乡赶紧到正始中学读书,已是20岁的大姑娘了。班里几个年纪大的男同学,时常要借故欺负她们。我与任光寅看不惯,就会站出来为她们抱不平,说两句公道话,于是被他们斥之为“老三”!可任光寅不示弱,接口说:“山(三)不牢(老),山要倒!”他那种正义感,也让我暗暗佩服。可是半年后,他不来上学了。后来才知道他转学了,转到堇南中学(姜山中学前身)。他家在鄞县甲村乡,与横溪、姜山等距离,从远近看他两校都可以读,但他为什么要转校,个中原因也没有细问过他。我失去了一个小朋友。
1953年,我初中毕业了,想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报考杭州水力发电学校而未被录取。后来巧逢机会,考入慈溪师范。真是无巧不成书,任光寅也考入该校,我俩还编在同一个班里(甲班),失散两年多的小伙伴又在一起了。慈溪师范的前身叫锦堂师范,为旅日爱国侨领吴锦堂先生投资兴办,是浙江省内三所最好的普师之一,位于东海之滨的三北观海卫东山头,四方形的西洋建筑是我们学校的主楼,内有一个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和足有两个教室大的阅览室,里面紧靠各面墙壁的杂志架上,陈列着我从未读过的报纸杂志60余种。任光寅时常到那里去借书,看报刊,他涉猎的范围很广,在交谈中,我发现他的知识面很宽,在我眼里他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三皇五帝鸡毛蒜皮,无所不知。尤其对国际时事,不仅知道得多,且有自己的见解。当时,我还未养成看报的习惯,自然,时事懂得不多也不深刻。那时,学校里还不时地举行时事知识测验,旨在引导学生关心国家和世界大事,希望学生有开阔的视野。测验常是突然袭击,午饭后测验,吃午饭时才通知(写在小黑板上),使你来不及临时抱佛脚。这时他会给我总结一下前一阶段的时事要闻,要我记住。这也是一种“抱佛脚”,不过我抱的是任光寅的脚,图个及格就满意了。他的成绩总在90分以上。那时,中国学习苏联老大哥,样样学,教育中的五级记分制也是向老大哥学的,一度在学校中盛行。他的时事测验成绩折算成5分制,约在4到5分之间。
慈溪师范为扩充学生视野,培养学生的活动能力和组织能力,有许多课外兴趣小组。由我牵头组织的有“稚心”文学组、“五四”理化组,与别班合办的有生物小组和民乐演奏小组等。任光寅是文学组和理化组的主要成员。我们的好友蒉万钧自制了一架天文望远镜,每当繁星点点的夜晚,我们就坐在操场的草坪上观察星星。任光寅每晚必到,他认得的星座多,且能说出星座中几颗最明亮的一等星。但他不参加“非法活动”,很守规矩,因而在老师的眼中,他是一个好学生。1955年,选送一批优秀的中师生到杭州大学深造,我班有17名同学入选,有他一个。他学的是物理,我考大学在填志愿时,读中文还是学物理,举棋不定,最后选择了物理,任光寅不无影响。
在读慈溪师范时的一个暑假,大约在1954年吧,我到甲村去任光寅家做客。他家在甲村的一条小河旁,两层楼房,他的妹妹月珠还很小。刚巧,他的舅舅和舅母也在他家做客。舅舅姓许,叫许仁瑜,胡刚是他的化名,是光寅妈妈的亲弟弟。后来我知道了宁波效实中学书记许仁钦是他舅舅的堂兄弟,所以任光寅叫许仁钦为舅舅。胡刚1944春节后赴四明山参加革命,参加过志愿军赴朝打过仗,当时在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麾下工作;他的舅母叫叶茵,是一个文工团员,人长得很漂亮,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性情豪爽,对我们外甥辈挺随和,没有一点长辈的架子。当说到高岗,她说高岗已死,是用剪刀自杀的。话一出口,就被舅舅喝住了,叫她不要乱说。这件事给我印象很深。自此以后,再没有见过他俩。现在俩老仍在杭州的省军区干休所,早退休了,还健在。
高中生,情窦初开,特别是普师生,学习三年就要进入社会,从事小学教育事业,所以在学校里已开始考虑将来的终身大事。我们的大哥哥大姐姐,成双搭对走出校门的很多,如镇海中兴中学的金时荣与镇海中学的邵淑珍老师就是一例。我出身在鄞县横溪农村,父母很希望我找个家住宁波的女朋友,我选择了班里长得不错,为人厚道,读书可以的陈美芸,我俩时有书信往还,任光寅充当了“鸿雁传书”的信使。我与陈美芸成为终身侣伴,任光寅功不可没。
1956年秋,我考入杭州师专(浙江师大的前身),也到杭州读书,我与任光寅又生活在一个城市了。当时在杭州的慈溪师范曙光班(我们的班名)同学有20多个,每星期日我们总能碰到一些老同学。任光寅在杭州大学六和塔分校,即原浙江师院。在杭大的一年半中,他几乎跑遍了杭州的山山水水,城里的街头巷尾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在每星期六之前,我总会接到他的信,向我讲述上星期天旅游的收获,邀我到不大为人所知的景点(如石屋洞)去玩。我在《春风吹酷溪边草》中写过,他纯然像个现代的徐霞客。他的信很有特色,信纸上写得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白处,还要夹带几张小纸片,上面改了涂,涂了改,补充他临时想到的事,因为他认为那些是必须写的事。怕我次序颠倒,读不懂,还特意在小纸片上编了号。小纸片五颜六色,大多是报纸的一角,也有地上拾来的香烟壳子。我问他为什么不另外用纸,他说是为了节约。我说,你不能再写一封信吗?他说那是充分利用资源,反正8分钱20克,以不超重为度。现在他写信仍然如此,一封“正信”中总有好几张用废纸写就的“附件”,这已成了他的一种风格。
他毕业比我早一年,毕业后分配到象山,在定塘、珠溪等地教初中物理,后才调入丹城的丹城中学。那时他有意于他的学生贺吟斐。任光寅的个子比我略矮小,不了解他的为人和他内心世界的姑娘,一般未必会嫁给他。但吟斐和她的一家人(主要是她的妈妈)看中的是他的人品,这样他才成为贺家的东床,也成了真正的象山人。他在象山工作期间,我去过他们的家,见过贺吟斐,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好姑娘,我夸他有眼力。
他们育有一子一女,均在上海发展,他们的儿子,我几乎没有接触,了解甚少,他现在在市科委下属部门工作,是业务骨干。女儿毕业于上海旅游专科学校,她原想做个职高旅游专业的教师,为此找过我,我介绍给宁波市职教中心的张曦校长,不被看好,未成。她索性脱离专业,到她舅舅处工作再说。她有好几个舅舅,都是象山有名的针织厂老板,除生产针织品外,还兼外贸生意,在上海有办事处。她在舅舅处工作不到三年,自谋出路,独立创业,并选定生产、出口童装为主打,在安徽等地有工厂,有相当大的规模,近三百名工人;又开了一家童装公司,出口童装,也内销。经十几年的打拼,她已成为童装行业的行家,在上海颇有名气,受到法国、德国这方面公司的注意。法国有家公司,请她做顾问,年薪三百万元;也有工厂愿出五百万相聘,却被她婉言拒绝了。她不以薪金高低取舍,恪守协议,在经济社会,在尔虞我诈的商海中,称得上高尚、高洁的了。这应该有任光寅和贺吟斐的遗传因子。现在可说她事业有成,丈夫、孩子移民澳洲,一个孩子就读墨尔本大学。2012年和2014年,任光寅夫妇应女儿之邀两次到澳洲度假,两老可说享受了女儿的福和天伦之乐,他们的晚年是幸福的。
任光寅是个闲不住的人,他虽然是个物理教师,可对植物栽培、育种有极大、持久的兴趣。负责过校办小农场生产十余年。我去象山时,参观过他培育的水稻。水稻种在盆子里(还有破脸盆),放在家门口的门沿上,据他介绍已有成果,可惜成果给麻雀、老鼠享受了。他不灰心,重新培育,那得几年?因而他努力那么多年还是成不了第二个袁隆平!其实,他早些时候,已用月光花嫁接番薯,取得了成功。
这几年,他有新的发现,发现植物生长中也有核反应现象!他以半支莲、虎尾兰为研究对象,写了好几篇科研成果论文,其中有两篇我帮他刊登在《中国科技教育》上。这一研究他仍在进行,他的儿子给他联系了上海辰山植物园,院长是中国工程院院士,答应作精密、科学的测试。但愿他有新的发现,证实植物生长中伴有核反应,那可是能获诺贝尔生物奖或物理奖的大项目呢!
任光寅在人文科学上造诣也颇深,特别对墨子、孔子作过研究,且有自己的见解。他颂扬墨子,不看好孔子,认为现在把孔老夫子抬得那么高是不恰当的,为此他写过专文。他比我小一岁,还有一股科学人的雄心壮志,值得我钦佩、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