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融化了一地的雪白,温暖了冷清寂寥的天宫,却暖不了某个人冷血无情的心。
华映坐在屋内,脸色铁青,整个身子散发一种冰冷的气息,无人敢靠近。
事情本来按照她预想的进行,乐辰顺利怀孕,两个散魂进驻她的腹中,即便这不是在自己的计划中,但总归没有偏差太多。
后续的一切却慢慢偏离了轨道。
她最初的设想是乐辰产下双生子,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挑破双生子的身份,揭穿乐辰的谋划,进而在背后指使天帝王母打压她。
此等逆天改命之举,破坏了天地轮回纲常,纵然乐辰身为上神之子,也无法宽恕。到时,她不仅要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诛仙台,就是华映为乐辰安排的最后的归宿。
可是,自从王母挑明乐辰有孕一事后,寻烨主动站出来承认孩子,还言明迎娶乐辰。这下好了,她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事实上,她最害怕的还是在朝夕相处中,乐辰会难以割舍对寻烨的感情,不愿把他让给之遥。这样一来,为了独霸寻烨,她也许不会允许之遥出生。
之遥不降生,何谈逆天改命一说。
本来她心力交瘁,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突然得知暂居云苍宫的沧蓠竟然是魔族皇子。
魔族二皇子沧蓠,生而尊贵,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可惜玩世不恭,放荡不羁。从前,她久居梧桐山,对他略有耳闻,只是不曾见过。
所以,当沧蓠站在她的面前时,她没有猜出他的身份。
也或许,不是她猜不出,而是不能、不敢相信,身为神族宿敌,他居然敢单枪匹马地来到天宫,而凤族皇者乐辰胆大包天,亲自带他住在云苍宫,王母和天帝的重重窥探下。
华映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次对乐辰的评价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乐辰,又一次刷新了她的看法。
“怎么办?错芫和沧蓠开始怀疑了。”忆起错芫和沧蓠的对话,她更是头疼。
上一次泄密的事,她指使天帝随便找了个人顶罪。错芫和颂川虽然不全信,但是因为没有其它证据,只得就此作罢。
可这次不同了,他们居然察觉到乐辰的异常。
那段时间,整个云苍宫,只有她和乐辰走得最近,若是要怀疑,第一个就是她。
这可大大的不妙!
乐辰嘴严,但是面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变成了白痴,什么都毫无保留。
那人便是寻烨。
若是错芫和颂川私下里对寻烨说些什么,回头寻烨再详细询问乐辰,她定然会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供出来的。
这可怎么办?不行!她一定要做些什么,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但是,做什么既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又能令他们不怀疑到自己身上呢?
眼眸微转,无意中瞧见了院子里趴在树上,大口大口欢快吃着梅花的某个青色的小胖虫,华映焦躁的神情瞬时缓和,面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宸凰殿中,乐辰穿着厚厚的冬衣,坐在廊下,望着满园的四色花朵愣愣出神。
每朵花有四个花瓣,一个花瓣一种颜色,红、黄、蓝、白,煞是娇艳绚丽。
不是依米花又是什么。
三界全部的帝遥花都被她采摘完毕,宸凰殿的这一大片自然不能幸免。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寻烨会在原本栽种帝遥花的土地上,种下一片四色依米花。
依米花,依米花,为何偏偏是依米花?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寻烨站到了她的身后,为她披上了一件纯白色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乐辰咬了咬唇,抓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眸光几度闪烁,终是按耐不住问道:“寻烨,你别对我这么好,我……”
“你是我的妻子,不对你好对谁好。”寻烨走到她的前面,蹲下身,附耳贴在她的小腹上,神色认真,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动着欣喜和慈爱。
他柔声道:“辰儿,有些话,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是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你成为了我的妻子,我不希望咱们之间有什么隔阂,所以一次性全说个明白吧。”
凤眸微微大睁,乐辰有些不明所以。抿着唇,她怔怔地望着他。
寻烨抬头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不禁发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淡淡道:“辰儿,我和之遥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我们两个人其实只是朋友、至交而已。”
柔软的身子一僵,乐辰垂下眸子,不敢直视寻烨。此情此景,说出这种话,她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说白了,她心里仍是不肯相信对方真正爱的是她自己,而非之遥。
见状,寻烨不急不恼。过往千年,他对她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她不可能通过只言片语就相信他、原谅他。
于是,他问道:“辰儿,灵澈和之遥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乐辰乖巧地点头。
三千年前,在那一片纯白色的帝遥花旁,她首次见到了天界最温和的帝君,也从当事人的口中,亲耳听到了那一段疯狂却无奈的初恋。
寻烨黝黑的双眸里掠过一丝笑意,剑眉微挑,他静静地继续道:“那你应该也知道,灵澈被逼娶了司命之女美若仙子。”
乐辰再次点头。
“美若仙子生性霸道多疑,嫉妒心强。她明知道灵澈心里只有之遥,却强迫灵澈迎娶自己。后来,为了安抚心头的妒恨,她屡屡对当时尚且年幼的天帝下手。这一点,你恐怕不知道吧。”
乐辰身子一颤,诧异片刻,缓缓点头。
说实话,在灵澈当年的叙述中,的确没有太多有关美若仙子的事。他只说她嫁给了自己,然后自焚而死,寥寥数语,便将那个明媒正娶的妻子的短暂一生概述过去。
有时候,乐辰还挺为那个女子打抱不平的。不管怎么说,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错在强迫对方迎娶自己。
这样的女人心思单纯,她想要的不多,只是爱情而已。只要灵澈好好待她,哪怕是多一份体贴和呵护,她也不会和父亲一起为非作歹,最后自焚而死。
说到底,不是她一心求死,只因生无可恋,万念俱灰,心已然死寂,独留一具躯壳在世,犹如行尸走肉般存活。对于美若那样高傲的女子,决计无法忍受。
死,是她最后的选择,亦是她唯一的、最好的选择。
如果真如寻烨所说,美若为了自己的幸福,不择手段地伤害别人,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她轻声问道:“后来呢?”
寻烨一时语噎,垂下头,寂然无语。
许久,他叹了口气,抬眸望着乐辰,缓缓道:“父亲早逝,之遥对弟弟空冥可谓是尽心尽力。她深爱弟弟,怎肯让他因自己的缘故而遭遇意外。”
停顿了一下,他微闭双眸,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悲痛。
“想了很久,她做了一个决定,要和我假扮情侣。”
假扮……情侣。如果、如果之遥和寻烨只是假扮情侣,那就是说他们其实、其实……
好似被闪电击中,乐辰听罢,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而后慢慢变得漆黑,最后两眼无神,嗡嗡作响,头昏目眩。
头一歪,她毫无征兆地栽倒了寻烨的身上。
抱着身下的男子,她蓦地眼眶一热,哭出了声:“寻烨,你骗人,你在骗人。所有人都知道你和之遥情深不悔,所以三千年前才会把和她长相神似的我带上天界,悉心照料。”
“不是的,不是的。”寻烨急忙抱紧了她,不断辩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满脸焦虑担忧。
乐辰才不管他,喃喃自语:“骗人!骗人!”哭得越发厉害。
见其陷入执拗,寻烨无奈地叹气,只好扶起她坐好。心疼地为她擦拭眼泪,他郑重地说:“辰儿,我说的都是实话。”
乐辰双唇颤抖不已,上下两排牙齿不住地打架。不知怎的,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听,只想哭,一个劲儿地大哭,哭尽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你骗人,你、你是看之遥已经陨灭,死无对证,才这么说的。”
“没有!”寻烨掰正她的身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辰儿,我所言句句属实,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乐辰白了他一眼,嘟囔道:“你是帝君,雷公电母可不敢打你。”
得!对牛弹琴。
寻烨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甚在意地说:“也罢,随你怎么想。反正现在我们已经成为了夫妻,日后还有无数的岁月可以让你慢慢体会,我今日所言是否是真的。”
话毕,抱起别扭的小妻子,朝房间走去。
手下越发加重的重量,令他不禁皱了皱剑眉,似乎又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