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儿说得好!”人未至,雄浑厚重的声先到。
乐辰和沧蓠俱是一惊,齐刷刷望向门口,不知几时魔君站在了那里。两人连忙把人迎进去。
落座后,沧蓠紧紧地拧着眉头,颇为苦恼地道:“父君,您怎么也来凑热闹?”
魔君一听,立刻吹胡子瞪眼,“啪”地一下拍到儿子的后脑勺,不满道:“什么叫也来凑热闹,现在说的事我也是当事人之一,有资格发表意见。”
侧头望向乐辰,他豪迈的语气弱了几分,担忧地问:“辰儿,死人复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没有。”乐辰淡定地回答。
魔君不信,道:“辰儿不要瞒着叔叔,自古诸事莫不需代价。你照实说叔叔经得住,有什么就招呼叔叔来吧。”
反正他已经一把年纪了,只要儿孙幸福自己便无牵无挂,了无遗憾了。
听着父亲话里的意思,沧蓠心里一凉,忙道:“父君说的什么话,以后不许再说了!”颇有几分霸道。
魔君听后脸上却不见怒容,反而十分高兴。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一旁瞧着两人秀父子恩爱,乐辰真心替他们开心,但也有些心酸。要是她的父亲还在,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吸了吸鼻子,她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叔叔,真的不用。”把袖子里随身携带的秘书拿出来,递到对方面前。
魔君微愣,接过后仔细看了看,研究了一会儿,才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
魔君的心才终于放下。
见状,乐辰窃喜。面上却波澜不惊,柔声问:“叔叔,沧澜哥哥他有没有精魄留存于世?”
魔君不知,望向了沧蓠。
他自来政务繁忙,大儿子又聪慧能干,不用他费心。因此他鲜少关注长子的行为。不过平日里,两个儿子关系亲厚,或许小儿子知道一二。
感受到父亲的目光,沧蓠别扭地偏过头,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触及乐辰殷切的眼神,他心底一软,想了想后答:“貌似有。”
沧澜生前,曾经有一次差点儿走火入魔,幸亏沧蓠从旁协助,才转危为安。不知怎的,他的一缕精魄遗失,至今不知下落。
这样啊!有总比没有好。乐辰如是想着,不觉笑开了花。
瞟了一眼她的如花笑颜,沧蓠心头的阴霾与愤懑顷刻间烟消云散,也扬起了斜眉裂唇傻笑。
自觉当了电灯泡的魔君摸了摸鼻子,将沉默是金奉行到底。争得沧蓠父子的同意,乐辰大喜,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寻找沧澜的精魄了。
据沧蓠叙述,当初沧澜在药房练功。因修行方法不对,体内灵气乱撞,导致他气血翻涌,险些走火入魔,沦为废人。
后来虽顺利度过难关,但从那时起,他便丢失了一魄。最关键的是,还不知道在哪里丢失的。
真真是要人命!唉!乐辰坐在台阶上,第一百零八次叹气。
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而且形状千奇百怪。在一众群芳中,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并不出众,但看着格外舒心。
听说这些草药都是沧澜自己亲手种植养育的,里面饱含了他无数的汗水。乐辰看着满园子的草药,思绪纷飞。
按照沧蓠的话,他们已经找遍了药房的里里外外,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可努力了半天,却连一丝活气儿都没有感知到。乐辰累得不行,坐下休息,而沧蓠则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还被她使唤着转来转去。
不过,沧蓠甘之如饴。
听他爹说,当一个女孩让你帮忙做重要的事时,说明她信任你。乐辰信任他,他很开心。这对他而言,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天边日头西斜,东方隐隐有一轮浅淡的月牙儿显露。众鸟高飞,百羽还巢。
乐辰苦闷地耷拉下脑袋,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无奈下,她拉着沧蓠回房。
第一次寻找,无果。
第二天,第三天,……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仍一无所获。乐辰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心焦不已。
沧蓠见了,更是忧心。为了替心上人排忧解难,他想了一个主意,一个馊主意。
“什么!要我攻击你?”乐辰睁大水汪汪的凤眸,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的男子。
沧蓠甩了甩头发耍酷,而后万般淡然地道:“是的。那抹精魄可能有大哥的神识。我和大哥兄弟情深,一旦我有危险,那抹精魄定然会现身相救。”
这是他思来想去后,得到的一个办法。至于能不能施行,管不管用,先放在一边。
虽然对方说得有理,但乐辰不是傻瓜,因此并不当机立断下决定,而是狐疑地瞧着他,摸着下巴思考。
风缓缓吹来,从两人的缝隙间流淌而过,卷起乐辰落下的长发,与沧蓠的墨发交织缠绕。
古语云:结发相思,夫妻情重,恩爱无双。
不过两人沉浸在困境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魔君看到了这一幕,顺了顺花白的胡须,连连微笑点头。儿子和乐辰,他怎么看怎么般配。便是说天造地设也不为过。
在魔君的劝说下,乐辰终于答应以沧蓠为饵,引出沧澜的精魄。
一切准备就绪,乐辰一点儿也不客气,直接使出天火,攻击沧蓠。沧蓠震惊,没想到对方不仅来真的,还这么大手笔。后悔之余左右躲闪,十分狼狈。
“噗!”
天火乃上神本源随心而动,沧蓠根本应接不暇,不甚被其灼伤。
这时一缕白色的青烟自药房前一丛不起眼的白色药草中缓缓逸出,腾升到空中,极速朝沧蓠而去。
众人大喜,立即取出葫芦,将精魄吸入其中。大功告成,三人皆大欢喜。
“沧蓠,你没事吧?”毕竟是因她而起,乐辰心里有些愧疚。
本是疼得略微皱了皱眉,然一听乐辰关切的语声,沧蓠立马舒展眉头,笑着宽慰道:“没事,我是魔族二皇子,这点儿小伤算什么。”说话间,冲父亲魔君使了个眼色。
他伤势不轻,需要调养。可在乐辰面前,他又不想服软示弱,只得求助老父亲,祈求他带自己离开。
魔君哪里能不知儿子的意思,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领走了。东西已经拿到手,乐辰欢喜不已,没有在意他们。
之后的几天,沧蓠忙于疗伤,没有凑到乐辰跟前。没有人缠着,乐辰乐意至极,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回天宫。
猛然听闻她要回天宫,沧蓠坐不住了。立马去找父亲魔君商量对策。
魔君凝神思索了半天,终是叹气道:“以她的性子,势必要回到那里去的,咱们拦也拦不住。”
“我知道。”沧蓠抿唇垂眸,神色不愉。少倾他抬起头对父亲说:“既然如此,我愿随她而去,还请父亲助我一臂之力。”
随她而去?那不就是去天宫吗?
魔君一双手止不住地发抖,指着儿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沧蓠一看,暗道不好。连忙上前给父亲抚背顺气。
大口大口地喘气,魔君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疯了!那是天宫。神族的人痛恨我们的背叛和多年的进犯,早就对我们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你怎么敢、怎么能孤身一人去呢?为父绝对不允许你去犯险!”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不管平常他怎么胡来,他都可以置之不理,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或许沧蓠早就预料到父亲的反对,闻言面上不骄不躁。
缓缓跪下,他道:“父亲,当日您为了母亲,不惜触怒两位主神,今时儿子亦会如此。”
言毕,魔君一愣,想起了自己与妻子的事。
妻子出自凡间,与神仙相恋本是荣耀。仙凡有别,虽无律条规定不能成婚,但成婚后凡人会受不住伴侣身上浓郁的仙气,渐渐委顿,很快便会死亡。
渴望能够和妻子长相厮守,他四处寻求长生之术,引发众仙不满。为了平息众怒,烛照主神将他严厉呵斥一番,并赐以鞭刑。幸亏朱雀及时找来了幽荧主神说情,才免了责罚。否则身为尊贵的上神,却受到处罚,日后传出去,他的名声不好。
自此以后他久居自家府邸,除了龙虚和梧桐山哪儿也不去。大家倒也相安无事,直至一百五十万年前的那一日,浩劫降临……
沧蓠心眼多,知道父亲平生最爱的就是母亲,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家,最重义的是两个好友青龙和朱雀,所以一有事情,他便拉出已逝的母亲、兄长,以及素未蒙面的岳父岳母,而且一戳一个准。
果然,魔君思念完自己年轻的事儿后有些动摇。静静地俯视着儿子,越发觉着他英气勃发,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
“好吧,不过你万事定要小心。”算是松口答应了。
沧蓠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赶紧给父亲磕头谢恩。然后麻溜地起身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晚间用膳时,魔君把这一消息告知了乐辰。她怔了怔,半推半就应下了。笑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人家父子俩都商量好了,现在不过是来同意自己一声,哪里有自己说话的份儿。
再则,就沧蓠的脾气秉性,你不让他去他就不去了?因此,她聪明地假装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