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元者,天授之,感应万物,聚于形骸……”
彻夜未眠,默念口诀不下百遍,不是程彻不累,经过两天的提心吊胆和生死搏杀,他早已身心俱疲,但他还是不敢睡,他害怕一旦闭上双眼父亲的面孔就浮现在自己眼前,那比肉体的疲劳与痛苦更加折磨人。
“爹。”即使是什么也不想,空洞地念这个字程彻都会不能自已的泪流满面,失去唯一的亲人,从此天地只一人,这种感觉用“心如刀割”一词来形容都稍显苍白,唯有疯狂地修炼,才能让他稍稍分心一二,把那份执着沉到心底。
说到修炼上,老道人除了教授口诀,没有再给一丁点的指教,程彻只好自行慢慢摸索,学着老者那日的模样,盘坐冥想,领悟修行之道。这一点倒不怪那道人,凡修炼之初,每个人感应真气的方法均不一样,此人之窍门,到了彼处就行不通了,全部都要靠机缘,而机缘,是没有办法指教的。
“喔喔喔——”雄鸡啼鸣,天色似鱼肚发白。
正当少年默念口诀将尽之时,冷不丁的,脐下寸许之处,隐隐有一丝凉意,竟可以随着心意流转体内。
“这莫不是恩公所说的真气?”
惊喜之下,程彻镇定心神、正欲再接再厉,猛然间,异变陡生,只觉胸口膻中穴有一股胜那凉意数倍的灼热气息喷涌而出,不受控制地直扑丹田而去,气势猛烈,如若饿虎扑食。
“这是什么?!”
程彻见之大惊,下意识地催动那丝真气与之相抗,仿佛听到炸雷“轰”的一声,一阵剧烈的刺痛从腹中传来,只一息功夫,他便双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直到晌午,程彻才悠悠醒来,一想到前番情景,他立刻盘坐冥想,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丝冰凉气息,膻中的灼热气息也一样不见踪影,接连一个时辰才悻悻作罢,“难道昨夜过于疲惫,反而产生了错觉吗?”旋即便否认这个想法,那刻骨铭心的剧痛绝不会是错觉。
“那丝凉意应该就是恩公所说的‘真气’吧?但那诡异的热流是什么?”
纵有许多疑问,程彻却也没有去找老道人询问,他已暗下决心:“既然我已有气感,还是先掌握了那真气再说吧,否则,岂不辜负了恩公的一片期待。”
一连三五日,每到精神困乏、正欲收功之时,程彻却恰好能在体内丹田感受到那丝真气,但每每都会引动那胸口的诡异热流,始终是冷热相斥,遭受剧痛而昏厥,次日醒来,那真气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每次坚持的时间都会久一点,那丝真气都会壮大几分。
这一日,又是如此。
“不信邪了,这次一定要挺过去。”程彻生疏地催使着那真气,迎着那股热流主动扑杀上去。
两股气息撞击在一起,不停地相互缠绕、绞杀,像两条长蛇不断地吞噬着对方,又如同两支军队的厮杀,视死如归以命相搏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把程彻的丹田当作了战场。
仿佛数百个细小的刀子在腹中搅拌一般,痛,剧痛,非人的剧痛如浪潮般一股一股地冲击着程彻的精神。黄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脑门上滑落,紧咬的牙关仿佛下一刻便会碎裂开来。
几息功夫,却像过了许久。
“嗬啊!”一声闷喝,正当程彻要使出最后的力量时,那股热流却像是故意戏弄他一般,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就像竭力一拳打在空气上,引得气血一阵翻腾。
“这股灼热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彻调息着气血,心中暗暗猜想,那不受控制的热流到底是什么,明明更为强大,却仿佛是个“陪练”一样,看似凶猛,其实却好像引导着真气一样,难不成所有的修仙之人都要先经过这一步?
“咦?!”
程彻稍一检查,心中的满满疑惑旋即便化作了惊喜:“这、这、这真气,成了!”
只觉那丝丝凉意没有消散,反而盘桓在丹田之中,如丝雨落地、汇聚成溪,片刻之后,便汇成了一股可观的气流,从丝线变成了棉线般粗细。
略一催动,少年便惊奇地发现,那丝凉意所经之处,不但没有因这凉意而不适,反而像泡了温泉一般,令躯体温润了几分,就连感官也比之前敏锐了许多,稍稍凝神,屋中盘旋的飞蚊、尘埃竟能一览无余!细细听闻,隔着墙壁,那对农家老夫妇的家长里短尽收于耳!
将之逼到手中,只见盈盈的白光覆盖在手掌上,程彻从中可以感受到强大的力量,略一使劲,竟单手举起那屋中的瓦缸,还是一副轻而易举的样子,“这瓦缸,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平日就算可以搬起,也绝不似今日这般轻松写意。”
到此时,程彻方才喜上眉梢,心中已完全笃定,“这必是真气无虞!”
……
“恩公,幸不辱命。”
“哦?!”那老道人却有些将信将疑:“这才几日,你居然能感应到真气,倒与我细细说来。”
详细听罢少年的描述,那老道人急忙从榻上站起,语气急切、连声说道:“伸手出来!”
程彻自然从命,眼神中露出一分期待。
这老道人看起来至少是七十古稀的年岁,但一双手仿佛生在壮年,苍劲有力,抓住了程彻的手腕脉门,按得少年略有些吃痛。
见此状,老道人居然面露几分歉意,但还是催促道:“此事非同小可,快!”
程彻见他情急,急忙应允,屏气凝神,登时,那一丝熟悉的凉意便从丹田激发出来,顺着四肢百骸流转开来,飞速的运转一圈后又返回丹田之处,倒比平日里还快了一分。
“咦!”平时端庄肃穆的老道人顿时喜不自胜,笑容里,分明还流露出一丝羡慕之意。
老道人收摄心神,沉思片刻,方才徐徐道:“我原以为,你也跟我之前遇到的几人一样,纵有仙根,但机缘未到无法激发气感。没想到短短数日,你便能将这真气运转自如,恐怕资质不在我之下啊……既然你能感应真气,自然可以受这份机缘……”
“若不是那灼热气息刺激,能否将这真气运转自如,还真不好说。”这话程彻下意识地没有讲出来,实际上,他压根没有提灼热气息这一节,毕竟它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自己也炼成了真气,这才是最重要的。
老道人正襟危坐,庄重道:“好了,你既已练成真气,便有资格知我等身份,且听我细细说来……”
程彻也随之严肃起来:“是。”
“吾名陆闲,乃一介散修,‘银池四友’之一,号为‘白鹤’……
随后,陆道长便将这前后原委徐徐道来,直叫少年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天下山川荒蛮,凡人所及之处不过十之一二,在那人迹未至之处,隐藏着诸多仙家门派,如燕国之罗烟门、魏国之鬼引宗、宋国之巨阙门……占据着世间最主要的修炼资源,天下修士莫不趋之若鹜。
数月之后,正是卫国藏真门大开山门、招纳弟子之际。届时,无论哪国之人,凡不满二十岁激发真气之人,皆有机会拜入仙门成为弟子,今日的程彻尚不足十七岁,又掌握了真气,自然满足条件。
而陆闲道长,初遇仙缘时已年过四十,早已与仙门弟子无缘,寻觅具有仙根之体的程彻,只因修炼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引荐弟子之人视情况不同,都能得到修仙宗门或多或少的回报。故世间散修,皆愿在游历天下之时寻觅具有仙根的少年,引荐到仙门之中,毕竟是仙门的回报,不管再差,也大多是散修们趋之若鹜、求而不得的宝物。
言至于此,陆闲安坐于榻上,郑重问道:“去那藏真门,不知你可愿意?”
这一席话全是程彻从未曾听闻之言,受此冲击,正感难以消化之时,听到陆道长如此发问,忽然惊觉:“以他的神通,若是强迫我,抑或用报恩胁迫我,我也不得不从,如此问我,是真道义。”
一念及此,程彻不待想得周全、决然答道:“程彻愿意。”
陆闲满意地点点头,温和道:“既然如此,我陆闲也必然会尽引路之责,将这修炼种种皆道于你。”
“多谢陆恩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