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陆家,陆顶天心里盘算好了,下一步要送孙女去黑金山,但界外是太上家族的专属地,他人不得出入,是以不能明目张胆的去,而家族中又有叛徒,需格外提防。
最近,族内有人传闲话,说陆织盈败坏门风,违反家规,应得到惩罚。陆顶天顺势而为,把陆织盈赶出家门,安排人暗中保护。陆织盈不知爷爷为何突然对自己绝情,她心里十分委屈,决定自己去寻找黑金山,她从小受过很多磨练,意志足够坚定。
黑金山地处界外,女儿家独自前往非常艰难,但陆织盈打定了主意。出发前需要做些准备,于是进入了“乌衣巷”,这条商业通道是左、右两“太”共建,并且还允许少数太上族人出入,里面非常繁华,据说还可以雇佣鬼头工,陆织盈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
先花高价买了匹重装马,此马个头高大,力气比一般的马大五六倍,奔跑快而且耐力持久。路过一处兽皮帐篷,听里面有人说话,听了几句,顿时心中欢喜,里面谈论的正是招收鬼头工之事,陆织盈知道,鬼头工这个行当并不光鲜,都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一旦做了便是九死一生,而且一般雇主都是太上族人,七玄宗是不允许“别人”雇佣鬼头工的。所谓的鬼头工就是到界外觅食儿的人。
棚中谈论之人显得很小心,陆织盈料想应该不是太上族人,便走了进去。一进里面见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半老汉子懒洋洋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衣服也很脏,很健硕,见陆织盈进来,脸色一沉问道:谁家的女娃,来此作甚?陆织盈不太明白规矩,直接说道:我想雇佣鬼头工。老汉冷笑道:这里哪有鬼头工,你来错地方了,另外几个人都笑起来。陆织盈道:我刚在外面听到你们说鬼头工,这才进来。老汉道:你听错了吧,我们是做皮货生意的,哪来的鬼头工。陆织盈道:我不是太上族人,你们不必担心。老汉道:姑娘,你再纠缠别怪我不客气。陆织盈急道:我明明听到你们说了,干嘛不承认,我又不是不给钱。老汉冷哼一声,另外几个人便过来赶她。
这时外面忽然又走进来一人,出口说道“桥边野草”,半老汉子冷笑道:对暗号可以,但这姑娘不可以听。那人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半老汉子道“巷口夕阳”接着又道:“旧时王谢”,那人对道“寻常百姓”半老汉子道:阁下报个名号吧!来人道:在下苏湘,前辈是?老汉没有急着回答,指了指陆织盈道:她是谁?陆织盈道:我叫陆织盈。半老汉子道,原来是陆家人,失敬!在下胡铁山,敢问你为何要雇鬼头工?陆织盈道:我要去黑金山。胡铁山眉头一皱道:从来没听说过,在哪里?陆织盈道:就在北边界外。胡铁山嗯了一声,又问苏湘,“你为什么?”苏湘道:我听说你这里招收鬼头工,特来应聘。胡铁山打量着苏湘,好一会儿才道:看你气质非凡,应该出自上层家族,何以要当鬼头工?苏湘道:我早就想出去看看,只是势单力薄不敢贸然前往。胡铁山道:你要是做了鬼头工,便要给我做事,你以为是好玩的吗?苏湘道:没关系,你要我做什么我听从就是。胡铁山道:当鬼头工需要胆量和勇气,也需要强壮的身体,你行吗?苏湘道:你是行家,行不行只有你说了算。胡铁山点点头道:好,我收了,但我这里不养闲人,你马上就要随大队走。苏湘点头。陆织盈在一边看着明白了些端倪,说道:那我呢?能给我也安排些人吗?胡铁山冷笑道:你回去吧,我们不接你的生意。陆织盈道:为什么?胡铁山道:第一,你说的地方我压根没听过,第二实在没那么多人手。陆织盈有些无奈,看了看苏湘忽然心生一计,冲他说道:你既然要当鬼头工,不如给我当,我会给你双倍的工钱。苏湘微笑不答,只听胡铁山冷笑道:小丫头,你这样做是破坏规矩,我念你年轻识浅不与你计较,再胡闹,小心我揍你。陆织盈气道:你干嘛那么霸道,我还想揍你呢?众人见她如此不谙世事都觉得好笑。苏湘道:陆姑娘,你反正也要到界外去,不如也当鬼头工吧!陆织盈神情一顿,随即想:对呀,既然雇不到人,那我就加入他们,转怒为笑,对胡铁山道:我也要当鬼头工。胡铁山冷笑道:我们的确欢迎女子加入,因为只要有女子,这一趟定然可以大获而归,只是万一被太上族人发现,你就再也回不来了。陆织盈道:你们不也一样?胡铁山笑道:外面有很多常驻之人,他们可是做梦都想见到你呢!哈哈!陆织盈听到对方言语中有羞辱之意,怒道:本姑娘可没那么好欺负。胡铁山道:你真要去?陆织盈坚定的说了声“是”,她知道如果真被太上族人发现,别说自己,胡铁山也会遭殃。胡铁山道:既然如此就一起上路吧,但路上必须听我的。
一行人当即出发,往北而行,山路崎岖,峰回百转,虽然到达界外的直线距离只有百里,但脚下的路并非直线,行走艰难,第一天只翻过两座山峰,为了躲避太上斥候,有时不得不饶些路。而且北方的太上道场最多,共有四座神山,必须要小心。行到傍晚,瘴气升腾,长寿村就是这样的特质,一到夜晚,天地便笼罩在恐惧中,让人难以承受,也许是为了让那种压力给人更真实的触感,所以总伴随着无名野兽的怒吼,声音狂暴汹涌直抵人心,却又非常遥远。
胡铁山是老江湖,对于这样的夜晚,他不知经历过多少回,招呼大家停下来,然后找了块空地,又吩咐人在四周隆起八个土堆,他从行李中取出八张兽皮,用木棍撑在土堆上。陆织盈想点起篝火,但被老胡阻止了,他说夜里不能点火。一切准备停当,大家开始休息。陆织盈问:那些兽皮是干什么的?胡铁山道:这是我们的秘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陆织盈还想问点什么,被老胡堵了回去,他说:不该问的别问,你一个刚入行的小丫头片子,没有资格知道那么多。陆织盈无法,只得乖乖休息,夜深的时候偶尔醒来,发现那些兽皮竟发着淡淡的萤光。
十天后到达边界,沿途过来,越靠近边界植被越茂盛,界外已是浓荫浩瀚,站在高处望去,让人叹为观止。
忽见后面尘土飞扬,奔来一队人马,胡铁山赶紧招呼大家躲藏起来,偷偷窥探,发现过去的的是高家人,边界外就是混沌地带,也是太上家族的地盘,高家人到此很正常。等安静下来,大伙儿越过边界,小心向前,一边要担心被太上族人察觉,一边还要提防遇上传说中的猛兽,是以走的很慢。又走五十多里,忽然见到一条峡谷,谷中漫山遍野散布着骷髅般的石头。
“这就是混沌地带?似乎没什么特别。”陆织盈想,“倒是更像另一个地方。”混沌经开篇说道:“白颅冠下冢,浮蛆遍疮痍,惊为摆鬼渡,阴风絮尸糜”,此即为“魔津”,又曰:无色无味无似物,渐风渐刃渐迷途,飞潮抢月遮天幕,黑金照耀混沌出......。陆织盈只知道魔津是个地名,那句“渐风渐刃渐迷途”的意思是说魔津中有无形诡力,可致人产生幻觉。她猜测,过了魔津就可以找到黑金山。
她还不确定,但鬼头工却已走了进去,并没有异样,陆织盈放下心来,又走了数里,地上的骷髅石不见了,再往前只见大片的红杉树出现,“红杉树”非常高大,最高的能达百米,树干笔直光洁,树冠茂如华盖,绵延开来如同长廊,此时众人均感饥饿。
界外茂林中不缺食物,不过有食物的地方一般都会伴随着危险,越高级的食材所伴随的危险就越大。地铃薯是天阙树结在地下的果实,作为食物链的核心,地铃薯不仅是人类的美食,也是某些野兽或昆虫的食物。在这片炎陵山脉中,天阙树很多,但都成批生长,说不准在哪里就会发现它们的身影,天阙树只要生长八年就会结出果实,产量十分巨大,只需一棵就可养活一个十口之家,天阙树不能独生,又长在红杉林深处,普通家族是无法得到的,炎陵山脉中的天阙树几乎都被高家所占。
胡铁山叫大家停下来休息,吃些干粮,陆织盈忽见一串动物脚印,一时好奇跟着寻觅,刚走几步发现一群诡异的生物,她叫苏湘去看,苏湘看后说那是多罗猪,难的的美味佳肴。陆织盈不想吃他们带来的干粮,便想抓头猪来给大家改善伙食,她小心靠近,持剑猛然刺向一头猪,却刺了个空,猪群受惊嚎叫而去。她轻轻叹息,一低头见地下土层蠕动,挺剑刺了下去。刨开土一看,是地灵蟹。她对地灵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最爱吃的东西,以前都是从高家购买。胡铁山听到动静,急忙奔过来看,发现是陆织盈在搞鬼,不由怒道:臭丫头,我说过到这里要听我,你为何擅自行事,忽然见到陆织盈手上的地灵蟹,吃了一惊,指着问道:从哪里来的。陆织盈指了指地下。胡铁山脸色大变,叫道:不好,快离开这儿!众人不解,正要离开,却听到数声长啸,随即山梁后跳出十几个人来,把他们围住。
对方阵中走出一个头戴铜冠的年轻人,冷冷喝道:什么人?闯进高家地盘不想活了吗?
胡铁山不得不上前应付,说道:我们是楚家的鬼头工,误闯贵地,还请见谅。那年轻人道:既然是楚家人,那应该有地图,拿来看看。地图在这里既是指引方向的东西,也是太上家族间约定的信物。胡铁山道:我们刚刚将一批货物运回去,路上不慎把地图弄丢了,他说这话时心里紧张到了极点,生怕对方不相信,高家人向来强悍。然而那年轻人却看向了陆织盈,陆织盈也看过去,他脸色微微一红说道:既然你们把地图弄丢了,我这里正好有多余的,按照老规矩,你给我两个金币,我把地图给你。陆织盈原本觉得高家没好人,但见这一个不太一样。胡铁山哪有金币,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答。金币是怀州人早先带来的,总共不过几百枚,大多在太上家族手中,索性陆织盈身上带着,便上去交给那年轻人。他忽然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陆织盈心想既然说了是楚家人,那只好也编造个姓楚的名字,说道:我叫楚盈。年轻男子道:在下高维,下次记得一定不要再把地图弄丢,免得生出误会。陆织盈暗道:人说高家人都是混蛋,这一个还不错,微笑着点点头。
正在这时,“嗷唔”一声大吼,树后面跳出一头红毛怪物。高维一闪身挡在陆织盈身前叫道:姑娘小心!陆织盈见他如此焦急,略觉感动,她不知道鬼王狮是什么东西,料想这么多人对付一头野兽应该绰绰有余,便回到自己阵营,胡铁花急忙拉她离开。陆织盈回头张望,但见高家那些人都亮出了奇怪的兵器,似剑非剑,刃中有倒钩。鬼王狮猛扑过去。高维指挥众人抵抗,不料眨眼间五人倒地,碎尸遍野,好不惨烈,她停下脚步,心想:他们为了我不惜性命挡住猛兽,而我们却一走了之,这不是忘恩负义吗?但见高维从侧后向鬼王狮猛砍,鬼王狮矮身躲过,转身反扑,高维躲到树后,顺手砍在树上,粗如瓢口的大树被他一刀砍断,这份功力非同寻常,大半截树向鬼王狮腰间砸落,然而,高维的力量在鬼王狮面前根本微不足道,鬼王狮只轻轻一掌将断树打飞到三丈之外,高维大叫“快跑”,其他人四散奔逃,鬼王狮却只盯着高维追下去。
,前文提到过,高维是高家现任族长高仙之的第四代虫孙,因为他想法奇特,与其他族人不和,被发配到界外常驻。
危机时刻,突然杀出一头长臂巨猿,几个回合将鬼王狮打死,高维见过这头巨猿,只要它出现,定会伴随一口黑钟,抬头张望,果然见不远处天空中挂起一口黑钟,高维望钟跪拜,高呼“多谢林长老救命之恩”。陆织盈望见那口黑钟,心中悠然生出敬畏,听见高维平安,这才放心。
这时,传来歌声:“夜空啾啾,巍巍星辰,银幕迢迢,涟漪萌动,共乘夏夜,老去之时,有你相伴,我一生最逍遥,在最后时刻我才知道,你最重要......”,是个女子在唱,接着出现了第二个声音,也是女子发出,但这一次声音异常恢弘高亢,她唱道“人生如梦,沉沉一睡到天明便是完美一世,梦中你我在,天雷惊不醒,纵繁华落尽,梦依未消,我左手你右手,相执到老......”陆织盈听着歌声,心中百转惆怅,那些悲惨的记忆忽然变得美好起来,似成了一幅幅波澜壮阔的画卷,连自己也感动了。
陆织盈问胡铁山“是谁唱歌”,胡铁山告诉她,唱歌的一个叫楚寒影,一个叫林露。陆织盈心想:她两个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胡铁山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那两位女子并非常人,她们能来此,说明长老就在附近,众人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