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大好了?
永安帝自从上次为了太子的事晕过去了一次,事后太医院称皇上已经大好了,一切无碍。那之后的朝会也从未取消过,永安帝照常临朝,处理政务,一点都看不出来依旧有恙的样子。
可若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永安帝今天为何不愿见人,御前尚仪对她的态度又为何如此冷淡。
“紫宸殿是出了什么事吗?”徽音问。
陈昭仪道:“你是知道的,皇上是不怎么来我这的。不过,毕竟有连衡在,我去紫宸殿见皇上,或是送些点心、绣品过去,皇上也从来没有推拒过。皇上上次出事之后,整个宫里都不太安宁,我去的次数也就勤了些。可是后来,有天我正在紫宸殿和皇上说着话,他忽然又晕了过去。”
“您说什么了?”徽音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说帝京的春日短,马上就要入夏了,是不是该开始置办去南苑避暑的事情了。”陈昭仪道,“南苑那边的事情这两年都是连衡在管,我替他问一句也是寻常。可皇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徽音道:“去年避暑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或者,当天您进紫宸殿之前有谁在里面?您好好回忆回忆,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地晕过去,这事肯定有玄机。”
“去年我是随行的,你那个时候刚刚嫁到大越,人生地不熟的,连衡就留在帝京陪你,没有过去。不过一应的事宜都是他交待下面的人办的,也没有什么错漏。那时候皇上还夸过他办事妥协,想来应该没有什么错处。”陈昭仪道,“至于我进去之前,那时候皇上刚午休完,肯定没人进去过。而且,如果真是因为出了什么事,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见谁被发落。”
“对了,母妃,这事是在我和连衡去西山前头吗?”
“是啊。”
“那后来,您还见过皇上吗?”
“我倒是去了好几次,不过只见到两次,我看皇上的脸色都不太好,也不愿意说话。”陈昭仪道,“不过有几次我去,内侍说皇后娘娘在里头,劝我不要进去。都是看望皇上,哪有皇后在里头,妃子就不让进去的道理,只不过我不愿与她争,就自己回去了。”
“那您见着皇上的时候,他还有什么别的异常吗?”
陈昭仪道:“皇上倒一直是那副倦倦的样子,只是一般我进去说话,御前站着的人都会退出去,只留个贴身的人在一边服侍。可是那几次,除了御前尚仪照旧在一旁,其他的人也都候着,我倒是有些不自在。”
陈昭仪就像是说一件平常的事一般轻描淡写的,徽音却惊了起来,“这个意思……皇上身边的人,怕是换了吧?”
陈昭仪没有说话。
徽音又问:“您的意思,皇上是被顾皇后挟持了?”
“徽音啊,你做事情还是欠稳妥。”陈昭仪幽幽地道,“顾皇后是一国之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怎么会挟持了皇上呢?”
陈昭仪的反问一下让徽音变了脸色,再细想她刚才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只是在描述自己和皇上相处的状况,半点没有加入自己的猜测。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做,要交给薛连衡自己去判断。
仔细想想,若是皇上真的无碍,又怎么会由着顾皇后把人拒之门外,又怎么会仍由着宫中的内侍没有规矩的不回避。他也许疲累无比,无心关注这些小事。如果南苑避暑的事情上真的没有什么疑点,那就说明永安帝的身体已经到了随时都会晕倒的地步,那样的话,顾皇后对紫宸殿做了什么,他就是有心要管也是无力。
毕竟,对一国帝王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国泰民安,在这种时候他必须强打精神主持政务,若是轻易地处置了顾皇后,很有可能引起内乱。这绝对是永安帝最不想看到的。
“那关于南苑避暑的事情,当真历来都没有什么疑点吗?南苑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说起南苑嘛,当初建的时候,主殿是勤政殿,皇上若去了南苑,都是住在那里的。只是,先帝爷当年就是驾崩在了勤政殿,所以皇上过去的时候,都是住在后面的玉澜堂里。也就这一点不一样吧,别的也没有什么了。”
“先帝爷是驾崩在南苑的?”徽音问,话一出口,她就噤了声,陈昭仪刚刚说过她做事欠妥当,她立马又忘了。
或许,就是陈昭仪让御前尚仪领她过来的,紫宸殿想来已经换上了顾皇后的人,尚仪说话不方便,就把她支去了莲云宫。
而那个打伞的小宫女,应该也是特意安排的,有她站在门口,就不会有人胆敢偷听了。
“我知道了,”徽音道,“我会告诉连衡的。”
陈昭仪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把桌上的云青釉瓷杯猛得掷到了地上,厉声训斥道:“你还有脸跟我提连衡!贺兰徽音,自从你嫁到了清河王府,我们连衡就没遇上过一件好事,现在他生死未卜,你还不满意吗?”
此话一出,门外立即响起了脚步声,想是有人想进来劝和,又被人拦在了外面。
徽音轻笑了一声,悠悠地道:“昭仪娘娘这话就说的生分了,连衡是和我一起住在清河王府,可不是和您,这怎么说,也该是‘我们连衡’,哪里来的‘你们连衡’呢?”
徽音这完全是没话找话的讽刺,说的多了她怕露了陷,便立即起身开了门。一开门就瞧见门外站着的小宫女低下头去避让到一边。徽音也不在意,径自就走了出去。打伞的小宫女立刻伶俐地跟了上来。
徽音回到王府时,太医刚刚从涵青馆出来,吴太医是他们自己人,薛连衡装病的事也不瞒着他。
吴太医瞧见徽音过来,便躬身行了个礼,“见过王妃。”
“王爷怎么样了?”徽音问。
“没有什么大碍了,”吴太医道,“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只是不要运动得太剧烈就好。”
“好的,辛苦吴太医了。”
“应该的,”吴太医道,“不过王妃,有一句话王爷不爱听,可老臣还是要告诉王妃。”
“怎么?”
吴太医道:“王爷虽然每日都躺在涵青馆休息,可他这是装病,不是真的睡着了,这整日躺着,反倒容易多想。我看王爷的样子,有些忧思过重,王妃还是劝劝王爷吧。”
“我知道了。”徽音应了一声。
她走进涵青馆时,薛连衡果然在发呆。
见她进来,薛连衡问:“何然说你进宫去了?”
“嗯。”
“怎么?”
徽音道:“傅卿朝那里一直没有进展,我想,还是得我自己去查。想去跟皇上请个旨意的,结果没见着人。”
薛连衡有些不满:“这样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反正也是没什么进展。”徽音叹了口气,把话题支了开去,“不过,我今日去见了母妃。”
薛连衡皱了皱眉:“什么?你自己去的?”
“是御前尚仪让我去的。”徽音说着,就把刚才进宫的事情都细细说了一遍。
“这么说,紫宸殿已经换上了顾皇后的人?”薛连衡道,“你还直接问了内侍,说要见御前尚仪?”
“是。”徽音低下头去,“确实是我草率了。”
“尚仪那边,怕是要出事。”薛连衡思虑着道,“你和母妃见面的时候,确定没有人偷听?”
“应该没有。”
“应该?”薛连衡反问。
徽音道:“这样的事,我想母妃已经处理好了,不然也不会叫御前尚仪让我过去。”
“但愿吧。”薛连衡道,他的语气有些急躁,“真是的,就算在御前安了人,宫里的一切还是在顾皇后的掌控之中,没想到现在连传句话也那么不方便了。”
“顾皇后敢这样做,说明皇上的身体真的是大不如前了。”徽音道,“我听母妃说,皇上一听到南苑行宫就白了脸色,既然先帝驾崩在南苑,皇上是不是担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时间就来不及了,”薛连衡想了想道,“放弃之前的计划,召修罗卫待命。”
“朝中是太子监国,会不会出状况?”徽音问。
“朝中的事我会交待宋仪安排,西境那里顾延明的人基本全部清理干净了,也没有问题,就是城防这边……”薛连衡想了想,“我会找户部牵头,着工部修缮一部分宫殿,到时候利用工匠进宫的时机,安排修罗卫进京,也可以带一批人进宫去熟悉一下环境。”
“有这样的契机就最好了。现在看来,想刺杀你的人就是太子无疑了。”徽音叹了口气道,“我说他怎么突然胆子这么大。现在皇上病成了那样,宫里的一切都是顾皇后做主,他七年前就被立为太子,地位不容置疑,手上又有监国的旨意。只要你死了,薛连城就自说自话地奉旨监国,等到大权在握,谁还敢置喙什么。”
薛连衡道:“原本他们还忌惮父皇,现在没了顾忌,自然是想除之而后快。”
“可是现在,我们很被动啊。”徽音道,“没有证据能证明太子刺杀了你,也没有证据能证明顾家试图把持朝政。”
“刺杀的事情,让修罗卫去查了吗?”
提起修罗卫,徽音又想起了朝风说的话,就算让他去查他也是敷衍了事,说不定还会帮着太子掩盖证据。
可在薛连衡面前,她只能说:“已经让他们去查了,不过,至今都没什么消息。”徽音说着,还自己解释了一句,“毕竟现场都是刑部的人守着,他们过去也不太方便。”
“嗯。”薛连衡没有多想,他对徽音道,“虽然没有见到父皇,此事也不能再拖延了,你马上去找傅卿朝,随他一同查案,不用跟他解释什么。如果父皇过问,你就说我已经醒了,跟你说了一些线索,但是事出隐秘,你只能亲自去查。”
“我知道了。”徽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