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能明显感到阿喀琉斯的体温在升高,而且短时间内便已经高到了离谱的程度。阿喀琉斯一双炽热的手游走在舒尔的胸腹之间,绕到背后试图解开女孩睡衣的系带。舒尔尽量平稳住呼吸出手阻止那双手,通常像这种时候阿喀琉斯早应该知难而退,但这次却没有。
“别这样。”舒尔轻声说着向一旁躲闪。
阿喀琉斯没说话,手扳住女孩的双肩生硬地将后者拉进怀里。舒尔抬起右手想要扇阿喀琉斯一个耳光,手腕却在空中被敏捷地逮到,并连同左手一齐被牢牢攥在一只炽热的大手里。舒尔恼羞成怒地抬首想要问个明白,却在对上那双眼瞳时愣住了。
那双眼瞳已不再是熟悉的浅绿色而成了罕见的淡金,加之滚烫的体温,仿佛两块金子在阿喀琉斯的眼底熔化。黄金瞳高贵、炽热,放射出的眼神却截然相反,那眼神多疑而又淡漠,像冷血动物一般。
“你的眼睛……”舒尔的舌头开始打结。
“啊,”那人指指自己的眼睛,“这就是那孩子刚刚和你提到的。”
那高傲的语气和拿捏得当的声调已经表示得再清楚不过,眼前的这人已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阿喀琉斯,后者在那人的口中甚至成了“孩子”。舒尔惊惶地望着那双眼睛,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你……是谁?”舒尔战战兢兢地问。
“吼吼,不必知道我的名号,很长的。”那人眨了一下眼睛,黄金瞳熄灭后又以更为迷幻的姿态显现,“叫我王就可以了。”
那瞳色似有一层魔力,人的目光一旦锁定便无法移开,盯在上面时仿佛有一股力量透过眼睛、绕过大脑,直接作用于神经,让人不能独立思考。黄金瞳摄人心魄,在那迷惑众生的目光下舒尔全身早已经瘫软无力,肌肉和筋骨松散得不再能拧成一股绳,那人炽热的大手像钉子一样把舒尔叠起的双手钉在头顶的墙上、支撑着那副疲软的身体确保它不会瘫倒在地。望着女孩迷茫失神的脸,那人犹豫着张开嘴,偏头寻找着位置仿佛狮子想咬断猎物的喉管,然而最终还是吻了吻女孩的鼻尖。
“我……能看看这层布料下面的东西吗?”那声音缥缈幽冥,听起来却根本不是在请求。
舒尔僵硬地点点头又旋即摇头,目光像是被那双眼瞳吸住一样随之移动。那人的手并没停止侵犯,一根手指已然破开遮在舒尔胸口的布料,指尖触及女孩柔软的肌肤。
忽地,攥在舒尔手腕上的铁箍一样的手毫无预兆地松开,女孩像被抽去了筋骨一样瘫软在地。目光脱离那双蛊惑人心的黄金瞳,舒尔恢复了些许神志,再次抬头却发觉阿喀琉斯的眼瞳正不稳定地闪灭着,瞳色介乎于金色与淡绿之间。
“这是我的身体……滚,”阿喀琉斯掐住自己的脖子嘶声怒吼,“滚回去!”
“哈哈没错,这是你的身体没错,”那个声音忽然变了腔调,“但你的又是谁的呢?”
“我再说最后一遍,”阿喀琉斯声嘶力竭,末尾的余音中甚至带着一丝哀求,“滚!”
舒尔在一旁看傻了,只见阿喀琉斯左手扳住右手,神情僵硬、满头大汗,动物的本能察觉到了危险,舒尔脑中一团乱絮,忍受着来自手腕的剧痛一点点退到边上。
“好吧,既然你这样低声下气地求我……”那人勾了勾僵硬的嘴角,夺目的金色渐渐消退直至淡出眼底,“那么别了,我的小羔羊。”
说那句话时黄金瞳最后一次扫过舒尔的身体,这让后者有些不寒而栗。终于那双波涛汹涌的眼睛再度稳定下来,虽然瞳色又恢复到了令人心安的淡绿,但给人感觉却像两枚玻璃球似的毫无生气。良久,阿喀琉斯猛地吸进一口气,与此同时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溺水的亡人起死回生。
“咳咳,我没事……没事了……”阿喀琉斯按着胸口示意自己没事,身体试图靠过去。
“你……你先别动。”舒尔仍有些惊魂未定,两眼警觉地盯着那双可能潜藏危险的眼瞳。
“唉,”阿喀琉斯倚靠在墙上缓缓叹了口气,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我本不该来你这里,一会儿就走。”
以为阿喀琉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舒尔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有些话总该和你说了。”
舒尔主动向前挪了挪身子:“嗯,我在听。”
“其实刚才的那个人——”阿喀琉斯忽然不知该如何往下措辞。
“我知道那不是你,”舒尔立刻宽慰道,“我一直都知道。”
阿喀琉斯靠在墙上呆望着天花板:“我也很想说那人不是我,可显然他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
舒尔摇头:“我不信。”
“你根本不了解这件事有多危险,”阿喀琉斯摇摇头,“不过你已经开始害怕了,这是好兆头,顺从你潜意识里的恐惧,它来的时候就赶紧逃。”
“别这样……”
阿喀琉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我这里住着一个恶魔,它随时可能跑出来占据我的身体,像癫疯病一样毫无预兆地发作。”
“别这么说……”
“怎么形容呢,想象另一个人的声音总会回荡在自己的脑子里,它在平时既不带来痛感也不表现出任何症状,就是能让人恐惧、让人心神不宁——”阿喀琉斯开始坐立不安,“我知道,那个魔鬼一心一意地想把我溺死在噩梦里……”
“没事的,你还有我。”舒尔又把阿喀琉斯的头揽进怀里,“放心吧,不管多深的噩梦我都会把你拖上岸,就像刚才把你从浴缸里拽出来一样。”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阿喀琉斯缓缓摇头,“我有时候很喜欢你无知无畏的样子,但这次是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舒尔转动着眼睛,良久答道:“可能吧,那我就趁你还是你的时候多抱抱你。”
“如果那个魔鬼又来呢?”阿喀琉斯忽然直视舒尔的眼睛:“它完全有能力迷惑你、驯化你,到时候你可能被伤害了都浑然不知,你怎么办?”
舒尔微微一笑:“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换你保护我啊。”
“你太高估我了,”阿喀琉斯垂下头,“五个小时前我已经失控过一次,死了很多人。”
“刚才你明明都已经把它赶走了,事实证明只要你想就可以做到。”
阿喀琉斯抬手止住舒尔:“那只是意外罢了。”
“你这样让我感到陌生,我印象里的阿喀琉斯一直很乐观。”
“乐观不是冲着天空无脑傻笑,该有的危机感总是不可少的。”阿喀琉斯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已经在胸中压抑了许久,“那是个欲求不满的恶魔,拥有得再多也不嫌多,你对它而言就是一种无法抵挡的诱惑。”
“为、为什么?”舒尔犹豫着问。
“因为它在某种意义上是与我共通的,而我喜欢你。”阿喀琉斯幽幽地说,
“我也不知道。”
“那个,我觉得我们以后不能再——”
阿喀琉斯话音未落便被舒尔打断:“我觉得你需要先休息一下。”
“不,好不容易说开了就要趁热打铁把问题解决掉,我不知道自己明天早上醒过来是否还有勇气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