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船舱里方艾最佩服的还要数贝拉,从上午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上船之前不知道,但自打上船以后贝拉就一直没出过自己的视线范围,就算从上船以后开始算,整整十个小时没上过厕所,从昨天舞会开始整整一天粒米未尽,却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饿字,方艾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不是强装淑女故意忍着不说,真的是连肚子都不叫一声!
难道活得精致的女生真的可以不吃东西不上厕所?太扯了吧!也就玄幻小说里的神仙女主能这样,靠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就能活,可能人家头发是气根、血细胞吞了叶绿体?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毕竟设定是基石,设定之于玄幻小说就等于牛顿之于经典力学,高中课堂上强行质疑牛顿岂不是要被物理老师轰出教室。
但方舟真有这种设定吗?据方艾所知天启驭力触发是要同时消耗精神和体力的,而人补充体力的方式又只有吃饭,要是有那种驭力的效果是不用吃饭那岂不自相矛盾了……
“你不困吗?”贝拉用手碰碰方艾的胳膊。
“我还行,”方艾伸了个懒腰,“昨晚昏迷了那么久,现在还精神着呢。”
“唉,”贝拉靠在木墙上轻轻叹息,“我下午睡了一会儿,但还是有点困。”
“那就继续睡呗,反正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方艾耸了耸肩将目光落到别处,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对贝拉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疏远感。
贝拉凑得更近了,声音在方艾耳边轻如蚊蝇:“那我能靠在你身上吗?”
这一声呢喃细语像电流一样倏地过遍全身,方艾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冒了起来,话也开始说不利索了:“呃,不,那个,行、行?行吗?我不知道——不是,我随便,你觉得舒服就靠。”
“你这是在紧张?”贝拉笑了,“紧张什么,做哥哥的让妹妹靠一靠不是很正常嘛。”
“是。”方艾无话可说。
得到方艾的应允,贝拉将身子往旁边一歪,头轻轻靠在了方艾的肩膀上,方艾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那股幽幽的发香明明就在鼻子周围萦绕着,但就是不敢放心大胆地去吸,好像连偷偷闻人家身上的香味也算是某种侵犯一样。
贝拉先是把脸直接贴在方艾的肩膀上,后来觉得硌得慌就又垫了一条胳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了:“我还是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吧。”
听了这种无理又有点小暧昧的要求,方艾脖子后面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这么多人睡觉呢,不好吧。”
“说悄悄话不就行了,他们听不见的。”贝拉用悄悄话在方艾耳边呢喃。
方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始终不敢看贝拉的眼神:“你、你想听什么?”
其实贝拉心中早有打算,却又故作沉吟了一会儿:“嗯……讲讲我们的父亲吧,从小就没有‘父亲’这个概念,一直挺好奇的。”
“我和他真的不熟,那人给我的印象一直吊儿郎当的,在金城北区的码头工作,偶尔也出海,家里的事基本都是我妈一个人在管。”
“这么说来你母亲也挺可怜的,独自在家养胎,还被戴了绿帽子。”
“都是过去的事了。”方艾心说你老提这事干嘛,虽然按你的版本说你母亲也没做错什么,但毕竟不光彩好伐,总是一遍一遍地说,好像我们家欠了你母亲什么似的,嘶——好像不是好像,好像真的就是这个逻辑啊!
方艾打了个冷战,心说贝拉不是要让自己替父还债吧!
“你看着我做什么,继续讲啊。”
“啊那个,”方艾赶紧接上话题,“他、他那个人挺喜欢研究地质的,经常把各种各样的石头带回家。”
“嗯,那来金城之前呢?他是做什么的?”
“没听他说起过,只知道他出生在北海,早年也在北海生活,或许和你母亲是旧交也说不定。”
“北海很大的,哪有那么巧。”
“再之后我妹妹出生,我母亲难产去世了,两年后有天他深夜出门,再没回来过,之后的十年里也杳无音信,应该已经不在世上了。”
“他死了。”
“真、真的?你怎么知道?”
“是我母亲,自从那次回到北海以后,我母亲便日夜想着那个男人,尤其是生下我以后,每逢有东海来的船只母亲就必定会去码头,挨个水手询问,只为了打探那个男人的情况,听闻你母亲死讯的时候她甚至还燃起了去金城寻那个男人的念头,思来想去了一年多,刚刚下定决心要出发,结果一个水手带来消息,说你父亲失踪了。”
“是啊,说失踪就失踪,走之前连声招呼也不打。”
“之后我母亲还是来了金城一次,为了确认那个水手的消息是否为真,事实却让她伤心欲绝。”贝拉故作慨叹,“回到北海以后她常向我提起过你们兄妹俩,只因为我和你年龄相仿就总是拿我和你比较,呵,真是命运弄人,谁能想到八年以后我会来金城求学,临近毕业居然还阴差阳错地遇到了你。”
“嗯,这么说来是挺巧的,”方艾把开始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所以我父亲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失踪多年总不能代表直接被下了死亡判决书吧。”
“当年我母亲也这么想,于是她继续打听消息,甚至把范围扩大到了全世界,多年以后她终于在一位渔民的口中得到了只言片语,说一个叫布莱克的男人被公开处死,行刑之地就在我们要去的地方,海崖。”
“监狱?处刑?他犯了什么罪?”
“不清楚,”贝拉幽幽地说,“海崖又不是什么伸张正义的地方,抓人或者行刑根本不需要罪名这种东西。”
方艾立刻有了不祥的预感:“那我们去会不会——”
“别担心,”贝拉淡淡地宽慰道,“我们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比舍普不会把我们当成威胁,他只想拿我们做筹码,和世界各国做笔交易而已。”
“哦。”方艾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点慌乱,明明自己是男生贝拉是女生,而且人家还叫自己一声哥哥,这种时候谁该保护谁是显然的事,可事实却是贝拉在用话安慰自己。
“这一路上你可得好好照顾我,不能让我过得不好。”贝拉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不像妹妹在跟哥哥撒娇,倒像主子在吩咐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