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安拄着茶几坐回到沙发上:“我就知道,擅入冰海绝不会有好事发生。”
方艾虽然屁股坐稳当了,却还在那儿擦着冷汗大喘气:“刚、刚刚那东西为什么忽然收手了?我还以为咱们这一船人要凉……”
“可能运气好吧,王乌贼连鲸鱼都不敢轻易招惹,且身体潜在海里,凭那几杆笨重的捕鲸枪怎么可能射得中。”莱安叹了口气又补充一句,“这艘船的船长简直是个疯子。”
听了这话方艾不置可否,毕竟每天被好酒好菜地招待着,想来黑伯也算对自己有恩,但就冒险捕鱼这件事来说,方艾还是有点理解不了,上次海熊事件才过去多久,居然好了伤疤忘了疼,为捕那么一两条稀罕的鱼甚至不惜搭上性命?这险冒的也太过不值,就像莱安说的,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
“唉。”方艾叹了口气站起来,想开门透透气。
这一开门不要紧,还没等看清外边状况呢,霎时间一股咸腥之气扑面而来,紧接着只听“扑通”一声闷响,整个船都跟着震了一下,方艾赶紧伸手去扶门框,站稳了定睛一看,只见一条足有大腿粗的触手摔在自己面前,一个个吸盘微微扭动着、伸缩着,好像窒息了似的。
方艾倒抽一口冷气,站在门后数秒愣是没敢迈出一步,直到确认那玩意儿已经死透了,这才贴着舱壁走出去。
寻见索罗,方艾咽了咽口水问:“这、这东西怎么死了?”
索罗抱着肩一挑眉:“那么长一杆捕鲸枪插在那儿,自己看不见?”
“不,我意思是——怎么射中的?”方艾扫视着不远处那具巨大的尸身,心想这玩意儿躯干不太大,触手却有十多米长,一击毙命也太难了。
索罗却又会错了意,皱眉斥责方艾:“你听听你自己问的什么屁话,当然瞄准之后扣扳机了,难不成是那乌贼拿起长枪自裁?”
并不理会索罗的无端指责,方艾眨着眼睛试探道:“您的功劳?”
索罗摆摆手:“不是我,黑伯打的。”
“什么?”方艾大跌眼镜,“黑伯他有这么厉害?”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人家敢进来,就肯定有那个本事。”索罗把功劳全揽到了黑伯一人身上,对自己出手控制王乌贼的情节只字不提。
“奥……”方艾暗自吃惊,没想到黑伯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打倒这种怪物,经验诚然是一部分原因,但实力也肯定不俗。
这时候黑伯绕过王乌贼走过来,打量了一眼方艾问:“怎么样啊小子,没受伤吧?”
“我倒是没受什么伤,可屋里的东西好像坏了不少。”方艾瞥了一眼船长室,回想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
黑伯叉着腰望了一眼残破的船楼:“唉,看来是得大修一次了。”
索罗和方艾都没说话,有个水手跑过来报告:“船长!这东西太大,鱼舱怕是装不下啊!”
黑伯正在怅然若失,听了汇报想也没想就下令道:“那就用网兜起来,扔海里用船尾拖着。”
“是!”水手得了令,回去张罗人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十多个水手呼啦啦一拥而上,扯过渔网将王乌贼沉重的尸身裹住,连拖带拽地挪到船尾,把着栏杆齐力丢下去,乌贼坠海,水花登时溅起几米高。
索罗眯着眼睛眺望海面:“周围的猎物可不少,还继续吗?”
“不了不了,”黑伯尴尬地笑笑,转身一摆手,“今天就到这儿吧,谢了。”
索罗叫住了黑伯:“您上哪儿去?”
黑伯又转过身,用手指指船楼:“找船工跟我巡视一圈,看有多少地方要修。”
索罗点点头说:“行,您去吧,维修费用要是太高,我个人也支援点。”
“嗯,先谢谢了,到时候再看吧。”黑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背影明显佝偻了些许。
目视着黑伯进了屋,方艾小声嘀咕:“我现在算是知道这船为什么这么破烂了,都是自己人折腾出来的。”
索罗耸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怪黑伯。”
“唉,嘴上说心疼,用的时候就什么也不顾忌了。”方艾摇头叹息,总觉得黑伯前后言行很矛盾。
索罗皱着眉耐心跟方艾解释:“黑伯是船长,他比谁都爱惜自己的船,但爱惜归爱惜,爱惜不等于把它永远搁置在船坞里,对于船而言,在海上航行才算活着,经历风吹雨打千难万险才算活着,否则样子再新也是死船一条,久不历练还会生病生疮。”
方艾还是不能理解:“那既然已经生病了就该适当养一养吧,还这么折腾岂不是要要了这船的命?”
“船可以永生的。”索罗淡淡答道。
“永生?”方艾惊掉了下巴,“怎么个永生法?”
索罗瞥了一眼方艾问:“你知道有种东西叫船灵么?”
方艾一听立刻回答:“知道啊,押我们来海崖的蓝鬼鱼号,那艘船就有船灵,我们都见过。”
“嗯,”索罗点了下头,“那你可知道船灵是怎么来的?”
“这我怎么知道,难道是魔法?”方艾只能这么猜,一切超出认知的玩意儿都归于魔法。
索罗摇摇头:“不知是魔法还是自然,总之流传着一种说法,说一艘船和人类待久了就会生出人类的性情,进而变化出一个虚幻的女孩,她能代表这艘船发声,成为海员忠实的伙伴,当这艘船破烂得不能再用了,只需拆下龙骨上的一块木头嵌入新船的龙骨,那么新船就直接有了旧船的灵魂,相当于旧船借着新的身体复活。”
“啊?还有这种操作?”方艾先是惊讶,又忽然一阵欣慰,“哦,所以说这鲶鱼号也有船灵呗?”
“要是有就没那么多事了,黑伯一直想激发这船的船灵,可惜事比登天。”
“怎么,纯概率事件?”
“倒也不是,按理说只要船和人相处得久了就肯定有感情,激发出船灵是早晚的事,可这船上的风气实在太过恶劣,真情少、怨念多,所以激发船灵才难上加难。”
“奥,原来是这样。”方艾心说想想也是,鲶鱼号上整天载的尽是些狱卒或者囚犯,狱卒就不说了,囚犯不会对折磨自己的地方产生好感,天天在心里咒骂着,又怎么可能和船培养出感情。